这话明显是关怀的意思,宁雨宣笑得灿烂,“无碍的,我的寒症已经治好了,以后都不会再复发了,”她斜倾着身子,从窗户探出头去,离景珏更近了些,“你是要接我回去的吗?”
景珏极少见她笑得这般,比起往日清冷的模样,就如冰雪消融一般好看了许多,顿时有些愣神,只是她后面的那句话叫自己清醒了起来,立刻回过神来,转过身背朝着她,“你想多了,朕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宁雨宣原本的心情立即沉了下去,不过也没有很难过,他能来已经是不错了,外面雨过之后,一扫之前的闷热,她将手中的珍珠和锥子放了下来,也走了出去,到他身边,“你想问什么?”
火药的事情,这世上知道的人都不多,如果说要了解的话,周云不见得会比宁雨宣更清楚,所以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如今叛军手上掌握了火药的配方,势如破竹,我只能先率军抵抗着,依你看,这局要怎么破?”不自觉的,他还是将自称给换了,在宁雨宣面前,好像还是几年前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变,所以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周云没有死,原本算是个好消息,但是在景珏处斩了周丰之后,就得另当别论了。宁雨宣也皱起了眉,当初她决定帮景珏的时候,拿出了火药配方,一直提防着有心人的动作,但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遭,“他们如今已经攻到什么地方了?”
景珏转头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已经占了阳城和宿城了,他们的人马还在扩大。”汪丞相虽说他们如今只有三万人马,不足为惧,但难保他们不会继续招兵买马,宿城往北便是富饶的金陵城,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地方。
水滴从石榴花蕊下落在地面石阶上,青瓦也有大雨的残韵,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宁雨宣所想的却不是在此,既然是揭竿起义,总会有一个名头的,这样毫无理由的谋反,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些大军又怎么会甘心跟着周云一起担上这杀头的罪名,她微扬起头,视线从地面上落到景珏的侧颜上,“他们既然谋反?用的什么借口?”这才是最重要的,火药不过是武器,最重要的是民心所向。
以前景珏有保卫景国的名声,拿到这皇位是轻而易举的,但周云只是一个大将之子,周丰再有权势,也不是皇族,总归是师出无名。
景珏敛下眸子,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到这一点,因为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他所造成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周云竟然没有死,他沉着声答道:“左右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无非是我在幽城下令杀死的那些伤兵,还有处斩周丰一事。”杀死伤兵一事,景珏承认自己做得绝了些,但周丰临阵投敌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看来,事情也会变得非常棘手,就算他们最后压制了叛军,也压制不住人心不齐,只会给景国江山埋下祸根,宁雨宣依旧看着他,锋利的轮廓勾勒着这个人的冷血无情,她心中喟叹,说道:“火药一事我有把握,但是三万大军,很难再招降他们,如果再行杀令,只会落得人心惶惶,你打算怎么做?”
少有的,他竟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的杀伐手段在这里毫无用处,大概是又听见了宁雨宣语气中的担忧,觉得颜面扫地,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若真是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便御驾亲征,”他侧过头去看她,“你是觉得朕没有能力赢得了这一仗吗?”
她从来不觉得他没有能力,宁雨宣垂着头,轻笑着,随即就伸手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阿珏,不管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的手掌不复之前的冰凉,反而带着温热,让景珏有一丝的不习惯,但因为离得近了些,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冷香掺杂着药香袭入鼻尖,又让他放松了警惕,只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清风带着浓重的湿气凉意袭袭,手掌的那抹温热更显得不一般。景珏闭了眸子,不一会儿便睁了开来,浓墨似的瞳孔散发着点点寒意,将自己的手抽走,“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你的陪伴吗?”
只一句问话,却让宁雨宣的心渐渐凉了下来,随后便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能着急,该徐徐图之,她笑了一笑,“如果你不需要,这会儿还会来找我吗?”
景珏被噎得说不出话,又转了过去,不再说刚才的话题,只是道:“火药一事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你住在景王府太麻烦了些,倒不如住回乾坤殿去,云月现在也还住在那里,”他冷笑了一声,“你总归还是她的母后,还能拦着你们见面不成?”既然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说完了,他也不再多留,阔步走出了竹隐轩。
宁雨宣笑着,他找了那么多的借口,却不肯承认是自己想让她回去,他转了个弯,身影便消失在了院子中,宁雨宣看着门边的那柄油纸伞,将它仔细整理好,才进了屋子里,既然很快就要回去的话,那送给云月的簪子得尽快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