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秾要是没醉,这种发怨气的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可她现在醉了,对面又是一个五十块钱一个钟点的男人,大不了,就再换一个。
于是她不顾及对面哄睡先生的男性自尊,自问自答:“男人干点屁事便要人称赞,女人在职场咬牙活下来,还要维护男人脆弱自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跟顾诚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到眼下这个地步的。
顾诚比她年长三岁,是她大学里的学长,当年也曾经享受过漂亮小学妹的倾心崇拜,可叶秾早已经从可人小学妹蜕变成了职场女强人,再不复当年青涩。
一双眼睛不为了男人闪亮,为了自己的事业成就而闪亮。
陆扬听出这个失恋的女人喝醉了酒,听她两句诘问,想都没想立即便说:“会有这种想法的男人,都是本身不够强大不够有自信,这么三流当他垃圾,丢就丢了。”
叶秾听在耳里,笑意从喉咙里逸出,没错,顾诚就是个三流男人。
所有人都在说顾诚是个多么好的男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资本有资本,除了一个赵璎,不是八年来都对叶秾死心踏地了吗?
连甘棠都可惜这段姻缘没成功,骂虽然是骂的,但可惜也还替叶秾可惜。
只有大菠萝不顾全体男性颜面,一语道出真相,说他是个三流男人,生怕女人比他强。
这话很合叶秾心意,他可不就是个三流男人,跟着又怀疑起自己当时的眼光,顾诚都已经算是学校男生里出挑的了,当年顾诚对叶秾展开追求,有多少学姐学妹们羡慕她。
她酒劲渐渐上来,抱着电话唠唠叨叨,把心中疑问都扔给了大菠萝,把他当作一颗知心菠萝,她问:“那就是我眼光太差。”
陆扬把腿支在桌子上,人半仰着,在转椅上晃来晃去,盯着电脑上的稿子,他最近刚开了一本修真小说,开口十分玄幻腔:“说不定是你自己飞升了,从三流升到一流,他还在三流原地踏步,不如就多看看一流的男人。”
叶秾梗住,不是顾诚退步,而是她进步,把他远远甩在身后,他追起来太累,便干脆从不如他的里面挑了一个。
陆扬随口一句话,解开叶秾心中反复自问却没有答案的话,她也会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午夜梦难成的时候,这种细小的自我怀疑啃噬她的心,她其实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
陆扬谈过几场恋爱,可都谈得不深,为了别人压抑自己,不是他的作派,自己都办不到,也不能光让女孩儿来迁就他,干脆分手。
像他这样的条件,找的女孩子也一个个都是水准之上,大家分了手,还继续当朋友,哪一个女孩也没有为了他深夜失眠的。
他在感情上还真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言论能发表,劝对面这个失恋女子:“感情的事情,不要太认真。”
叶秾从不敷衍自己:“连感情都不肯认真,还有什么事能认真。”和大菠萝辩论,“我认真做人,认真做事,怎么到感情上倒要不认真?”
陆扬无话可驳,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未接触过的,他干什么都不长性,做什么也都不十分认真,因为聪明,干什么都事半功倍,从没有尝试过花全部的力气去努力一件事,他反问:“这么认真不累吗?”
叶秾没有回答他,她睡着了,对面传来轻轻呼吸声,那声音很不安稳,好像睡着了也还在压抑不安和痛苦。
陆扬没有挂断电话,他既没了写稿的兴致,又还睡不着,从桌边捞起吉它,拨动两下。
轻柔纯净的音符从手机这头传到那一头,叶秾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暂时安眠。
早上七点,叶秾准时醒来,虽然酒醉,但生物钟依旧将她叫醒,混混沌沌坐在床上,想起昨天晚上酒后失态,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吐露了心声。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从头淋到脚,虽然行为荒唐,可心里好受许多,梗在咙头咽不下吐不出的感觉没有了,原来倾诉是真的有用。
叶秾今天心情大好,打开衣橱,给自己挑了一件玫瑰色的风衣,红丝绒玫瑰的那种红,把她细眉柔眼都衬得艳丽起来,换下冬天的靴子,挑了一双高跟鞋,开门出去,又碰见了隔壁邻居。
天这么冷,他就穿了一件短袖,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站在门边喝牛奶,嘴巴边上一圈奶渍。
叶秾看这个场景已经看了十几天,两人每天准点在门口互相问一声好,看了十多天,依旧觉得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