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凯别克露出微笑。
“......字面意义的中国是吗......”
“真是意外之喜。”凯别克推开奶茶,“我原以为是位忠诚的乡绅或者赳赳武夫,不曾敢想还是位青年才俊.....上一次见到这等人才,还是十五年前准备起义的时候......”
“您过誉了。”
“我评人议事从不隐恶褒美。”凯别克抬手制止塞兹兰尼的自谦,然后转入正题,“我托人探听到当年汗国送去海外游学的少年中有您,想必对法兰克人的新式步、炮兵有所了解吧?”
“......为什么是卑职?”
“毋需虚礼。”
“为什么是卑职?当年的同伴有人成了使节有的成了札萨克,卑职只是一介欧古兰,连穆尔扎都不是。”
“我不去找那些使节和札萨克而来找您,您不明白吗?”凯别克有些自嘲地笑了。
“我明白了......”
“请仔细讲讲,法兰克步兵团、炮兵团的组织结构、战术战法,任何信息对于我的部属都是有价值的,无需拘谨,但请您务必拨冗知无不言。”凯别克说道。
“兵团......不,阁下,西欧——法兰克军队并不像我国由千、万级的大兵团组成。”仅限此次,塞兹兰尼决定暂时抛开对一切大贵族的偏见,“法兰克人火炮一般混编于步兵队中,不同国家比例不同,尼德兰城市的陆军虽小,却可能每三百人就有一两门火炮支援,德意志、意大利各邦的数据一般五百到七百人比一门炮,波兰军队则可能上千人的兵团配不起一门炮。”
“波兰是法兰克国家倒是第一次听说。法兰克人是如何运用火炮的?虽然法兰克人的火炮采用铸铁工艺,恐怕也不会轻多少。”
“......铸铁?”
“不是吗?据我所知罗斯也好我国也罢,只能通过青铜浇铸或箍桶工艺制造火炮。”
“阁下,法兰克人的确掌握了生铁整体浇铸工艺,但是毕竟不成熟,铜铸炮还是主体,可靠性也更高。法兰克正规军主要依靠阵地战决胜负,对机动性需求并不高。”
“也就是说,能做到减轻行军负担,但是无此需求所以没有尝试吗?”凯别克接口道。
塞兹兰尼在听见“需求”与“尝试”时小臂筋肉一抖,不过并未表现在脸上:“正规军没有。”
“哦?那谁尝试了。”
“胡斯军。他们并没有改进工艺,而是将火炮搬上马车以适应流寇作战。”
“胡斯军,我记得他们是一百多年前德意志国的宗教叛党.....”
“阁下,宗教改革只是他们的意识形态,他们的目标是在波西米亚建立一个捷克人国家。”
“我想现在的波西米亚仍然属于神圣罗马帝国?”
“胡斯战争进行了几十年,起义的主要支持者农民撑不住了......对不起跑题了,胡斯军的骡马炮兵磅数有限,利帕尼战役中帝国军佯败引诱他们接触了炮车堡垒,结果可想而知。”
店家的账单越记越长,太阳西垂迟迟。
“今日实在是尽兴,塞兹兰尼先生他日务必要来敝府一叙。”凯别克满意地起身。
“改日一定拨冗。”塞兹兰尼还礼道。
塞兹兰尼还礼的瞬间,佩刀刀环上的流苏摇曳进入凯别克的视野。
“......塞兹兰尼先生,您的宝刀可否让我过目?”
“......啊?”塞兹兰尼一愣。
“抱歉,我太激动了。”凯别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字面意思,我只是,呃,觉得您的宝刀十分眼熟。”
“啊,这样,那,阁下请。”塞兹兰尼回以些许尴尬的表情解下佩刀。
凯别克摩挲刀背片刻后指尖轻按刀刃。塞兹兰尼的佩刀并没有奥斯曼舍施尔弯刀风格夸张的十字刀格,刀身内弧亦不强烈,刃尖角度较钝。
“如果我没有看错,”凯别克抬起头,交回佩刀,“您的佩刀恐怕是阿的里保加尔国或大金帐朝的遗存......您的佩刀是?”
“家传的,据家父所言是阿的里保加尔国的遗物。”
塞兹兰尼说出“家传”二字时凯别克眼中闪过一道强烈的光彩,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稍稍寒暄后二人分别,苏瓦尔的勋贵在那可儿陪同下返回内城,塞兹兰的小队长孤身上马前往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