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军葛从周部已经前往蜀中,替换镇守龙剑年余的义从军。
这么多兵马留镇后方,完全够了。
而征讨契丹,本着狮子搏兔的精神,邵树德调动了绝大部分机动性较强的部队至北平府集结——黑矟、飞熊二军近三万人即将抵达。
他们将由邵树德亲领,与天雄军、银鞍直一起,东进营州,伺机北上。
如果算上横野、大同、万胜黄头三军五万一千人的话,这一路将有步骑十一万,是当之无愧的主力。
这个出征规模,与当年李世民征讨高句丽差不多了:“发天下甲士,召募十万,并趣平壤,以伐高丽。”——加上随征的突厥、契丹、奚、靺鞨甚至是从西域调来的罽宾等部兵马,差不多也是十几万的样子。
这个规模刚刚合适,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万。毕竟从幽州往辽东运输物资,可没那么容易,损耗是相当大的。
“臧卿,朕意四路伐契丹。第一路由梁汉颙为都指挥使,统率飞龙、金刀、铁骑三军五万人,自草原驱赶牛羊进兵,攻平地松林;第二路由秦王承节统率,发安东府兵一万五千、州兵两千并清塞军九千,计两万六千人;第三路为渤海国大军;第四路便由卿为都指挥使,统兵逾十万,如此重任,不可轻忽啊。”邵树德语重心长地说道。
“臣领旨!”臧都保心中涌起一股豪气,单膝跪地,大声应道。
能指挥十万大军的,天下屈指可数。他很清楚,这是鲤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跨过去了,他就是李唐宾、卢怀忠、葛从周一类的人物,跨不过去,天雄军军使也别想做了,“年迈不堪驱使”,能到地方上管管州兵就已经是圣人开恩了。
“好!”邵树德亲手将他搀扶而起,道:“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卿放手施为。”
耶律全忠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长矛。
他已经被征发为土团乡夫,押运粮草前往营州。考虑到自己契丹人的身份,他不由地有些苦笑。
“走了!走了!”来自濮州的州军小校西方邺挥舞着刀鞘,大声怒吼。
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正月还没过完,他就跟着上官,带着三千多濮州夫子渡河北上,押运着数万捆箭失前往北平。
他是喜欢打仗的,因为可以博取富贵,但问题是此番多半没有他表现的机会——押运粮草,能有屁的机会!
因此,这会他真是憋着一股气,看到呆头呆脑傻站着的夫子就是一顿打,无论是本乡本土的濮州人,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土团,他都照打不误。
“啪!”耶律全忠的后背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他不敢痛叫出声,只能跟上西方邺,大步前进。
押运粮草的不止州兵,也有土团乡夫中的佼佼者。耶律全忠十八九岁,身高体壮,土团训练时表现也很不错,因此县里发了套皮甲,外加一根长矛,让他脱离了苦役,成为押运士兵的一员。
西方邺手下有五百兵,其中三百濮州州兵,外加两百幽州土团精壮,负责沿途巡视,支援可能遇袭的运粮队伍。
耶律全忠是真不想干这活,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又有什么办法?
“飞熊军!”北边过来一支庞大的队伍,引起了识货之人的惊呼。
耶律全忠转眼望去,呆住了。
武士骑在马上,漫步徜徉。
每一名武士身后,还有两名随从牵着数匹马步行。
有的马儿空跑。
有马背上驮着马槊、甲胃、短刃等器械。
有的马装着行李,鼓鼓囊囊地垂在马鞍两侧。
这是何等豪奢的队伍!
关键队伍还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别数了,三千战兵、六千辅兵,两万匹马。”西方邺的神情不再暴躁,他看着这支趾高气昂走过去的部队,酸熘熘地说道:“其实是花架子。一年到头都打不了一仗,圣人养具装甲骑亏大了。”
西方邺并不孤单,事实上很多禁军将士都这么评论飞熊军。
这支部队的驻地在汝州,家人也生活在那一片。汝州有广成泽牧场,地域辽阔,水草丰美,也只有这种地方,才适合作为飞熊军的驻地——平时可以放牧马儿,节省开支。
飞熊军三千战兵,人马具装,冲起来威风无比。
但禁军将士非常看不起这支队伍,因为随便哪支禁军或州兵往那一站,他都冲不动,也就只有勇气不足的土团乡夫可能会被他们冲垮了。
机动性又很差,长途行军比步兵还慢——其实冤枉了他们,事实上所有骑兵的长途机动性都比不上步兵。
使用场景还十分单一,敌人骑兵看到扭头就跑,你追不上。如果没有蕃兵轻骑护卫侧翼,对方的骑兵甚至敢用骑弓挑衅你。也就只有硬碰硬对冲的时候无往不利了,但这种机会并不多。
养这么一支“废物”,还不如给大伙发赏。
但耶律全忠不懂这些。他只看到这支部队甲胃精良,士气高昂,那粗长的马槊举起来,哪支契丹骑兵扛得住?
这一次,契丹八部真的危险了。
大夏的战争机器发动起来,轻步兵、重步兵、骑马步兵、轻骑兵、军属甲骑、具装甲骑,甚至还有源源不断打制出来的偏厢车,辽东可能还有水师参与,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压过去,足以毁灭整个契丹。
罢了,我已是夏人,又操哪门子心?耶律全忠自嘲一笑,扛着长矛,步履沉重地跟上了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