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辖底算什么东西?只会躲在钦德(痕德堇可汗)身边叫唤,屁本事没有。」霞里也说道。
这三人发了言喝得酒酣耳热的贵人们纷纷附和。
凭良心来讲,阿保机对契丹八部的贡献确实极大,无人可比。北边的鞑靼、室韦等部落,都是他征服的,为契丹八部带来了大量优质奴隶兵。富饶的渤海国,也多是由他亲自领兵,带着各部人马大抢特抢,狠狠发了一笔财。真说起来,大伙都要承他的情。
阿保机唯一的失着,大概就是西征落得个惨淡而归的下场了。「西南诸夷」不但没被打垮,相反还在夏人的支持下愈发嚣张。
但这其实可以理解的。
夏国实力强劲,他们一出手,西征自然要碰得头破血流。如今吸取教训了,以后注意就是。
契丹的根本还是在潢水流域。史上几次被人打,无论是曹魏还是慕容燕,抑或是当年的大唐,失败认怂之后,退回潢水流域,积累起足够的实力之后,再向南扩张就是了。
曹魏、慕容燕、李唐都没了,而契丹还在。别人想灭掉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痕德堇可汗病笃,怕是这个月都熬不过去,契丹八部该议立新汗了。」待众人热烈的情绪稍稍平息后,海里出言道:「阿保机有如此功绩,焉得不为新汗?」
「对,阿保机该为新汗。」
「遥辇氏无人,该让出汗位了。」
「从来没有汗位只能在遥辇氏手里的说法,耶律氏亦可当大汗。」
「阿保机不出,奈——」
「奈苍生何!」
「对,阿保机不出,奈苍生何!」
「安端,你支持不支持我当大汗?」阿保机锐利的目光扫向耶律安端,问道。
安端是他的弟弟,关键时刻曾站在辖底一边,让他很是生
气。
「阿保机,我不是天生要反你。」安端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不再想着南下中原,我支持你又如何?好歹我们是兄弟。」
阿保机放声大笑,将割肉刀甩在案板上,道:「有渤海肥羊在侧,何急于南下?」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支持你。」安端端起酒碗,说道。
阿保机一饮而尽,又看向迭剌,问道:「迭剌,小时候你老捅娄子,每次都是我帮你擦屁股。现在怎么支持我当可汗么?」
「阿保机,可汗三年一选,这个规矩你还认吗?」迭剌反问道。
阿保机面色不变,道:「自然承认。」
不愧是兄弟,迭剌还是很了解他哥哥的,知道他痴迷汉地法典,对登基当天子非常有兴趣。
但中原是中原,草原是草原,风俗不一样。反正迭剌是无法接受跪拜兄长,口称「臣子」的。而且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怕的是阿保机学中原皇帝收权,夺走众人的兀鲁思,所有人丁、牧场、城池都是他的,这让迭剌更难以接受。
此时听到阿保机承认古制,并不打算学中原那套,迭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信守诺言,我便支持你。」
「寅底石、苏,你们俩呢?」阿保机看向另外两个弟弟。
耶律苏还是个少年,素来对阿保机亲近,闻言立刻答应道:「我支持兄长。」
「阿保机,你确实比辖底厉害,我承认。」耶律寅底石道:「但夏主似乎不喜欢你,我担心支持你会招来夏国大军。」
「没出息的东西!」阿保机怒骂道:「你以为支持辖底,夏人就不会来了么?」
海里咳嗽了一下。阿保机口不择言了,这话会引起其他人的担忧,没必要说。
阿保机醒悟了过来,道:「邵树德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打江西比打契丹获利更丰。他一旦尝到了攻略南方的甜头,又怎么可能再北顾?你放心,我若当上大汗,便遣使至洛阳,奉表称臣。夏人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答应。邵树德老矣或有机会。」
寅底石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阿保机。
痕德堇可汗都不愿意奉表称臣,阿保机这么骄傲的人,居然愿意?
「你说得有道理。」寅底石叹了口气,道:「邵树德年近五十,活不了几年了。待平完南方,或许已大限将至。阿保机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没理由反对你。」
邵树德今年四十九,过完年就五十,他还能活几年?如果运气不好,甚至南方尚未平定,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狠人死了,新君未必会像他那样对契丹充满敌意,那么契丹的机会就来了。
趁着这几年攻灭渤海国,再好好收拾整顿,以待中原有变。如果阿保机真这么理智,寅底石确实会支持他。
辖底的能力,毕竟差了一些。
「夷离堇。」一骑从北面奔来,远远下马,然后一路小跑冲了过来,禀报道:「钦德他……死了。」
阿保机霍然起身,不小心带倒了案几,肉汤洒了一地。但他毫无所觉,兴奋了转了一圈后,看向诸位贵人们,问道:「方才说的话可作数?」
众人尽皆点头。
阿保机哈哈大笑,然后喊来一名随从,道:「去把月理朵请来,我为汗,她为后,当然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