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兵四处搜寻,看看有无成片树林。”
“另,天色将暗,不得举火,所有人吃干粮。”
这最后一句话,让那群牛羊又多活了一晚上。
说完,刘知俊也瘫坐在了地上。
晕船这种事,和你身体强壮与否关系不是很大。他确实有点晕晕乎乎,但比前两天好多了,这会完全是靠意志力强忍着不适,下达各种命令。
登陆行动还在继续。
芦苇荡之中,哗啦啦的划水声几乎响了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日出仍未停止。
天明之后,又有一些船只从海天相交之处出现。这是在外海等待的船只,此刻纷纷靠近,释放一批又一批的人员、物资上岸。
聚拢在外海的船只超过了三十艘,装载了将近五千士卒和大量物资,整个登陆行动预计要持续好几天。
范河在八月二十五日傍晚上了岸。
他是提前要求上来了。虽然水手们在底舱给他安排了一张绳子编织的吊床,但他依然觉得很难受,就上岸了。
他是乘坐小艇上岸的。
登陆持续了一天一夜,这个时候依然有不少人直接趟水上岸。能有船坐,已经非常不错了,因为宝贵的船只运力要拿来运输粮食、武器及其他物资,甚至是马匹。
“以后要专门练一支不会晕船的队伍。”范河上了岸之后,心有余季地说道。
他总觉得,跨海登陆这种事情太专业了,专业的事情还是得留给专业的人来做。
就像飞龙、黑矟、金刀三军是机动性极强的骑马步兵,既有超越骑兵的正面作战能力,又有骑兵的机动能力,作为一支进攻性部队,简直就是利器。
跨海作战,如果能训练一支战斗力堪比专业步兵,又熟悉海上环境的部队,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种部队无需多,一两万人足矣。他们的任务是出其不意,在荒凉的海滩之上登陆,然后就地构建防线,等待后续大部队的上岸。
像今天这种登陆,老实说太粗糙了。范河把自己代入晋军,如果能调集个几千人马,绝对能把他们堵得上不了岸,甚至被大量杀伤。
今后要引以为戒。
“军使,朝廷在裁军,怕是很难允准。”赤水军都游奕使康怀英跟在他身后,脚踏上坚实的大地时,几乎快哭了。
你无法理解旱鸭子对海洋的恐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空空落落的感觉,十分难受。
“圣人英明神武,知道哪些部队该裁,哪些不能裁。”范河说道:“二十年征战,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全赖圣上英明。”
范河这么上纲上线了,康怀英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附和。
“还有多少船没到?”范河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问道。
“还有将近三十艘船,被吹散了,一时间没联络上,不知道他们会在何处登陆。”康怀英也坐了下来,拿出肉脯、干酪,递给了范河一块。
大海之威,就在于其变幻莫测。如果都能提前预知天气,那么从古至今的海难将消失一大半。只可惜做不到,这个靠沿海老渔民的经验也无法解决,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层出不穷的海难受害者。
“看他们运气了,不知道会在哪里登陆。”范河叹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开始吃饭,补充体力。
海上没法派斥候联络,一旦失散,想要再联系上,就得看运气了。除非你能飞到天上去,搜寻别人的动向,或者能千里传音,告诉别人自己的位置。
最坑的是,他们连自己的位置在哪里都不清楚,想要约定好一个汇合的地点,都十分困难。仔细想想,从登州到旅顺那段航程真的容易太多了,一路上岛屿星罗棋布,很多岛上还有平海军的补给站或安排的渔民、农夫,可以很容易判断方位——要么怎么说,近海航行是最容易的呢,与深海航行的难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军使。”刘知俊远远走了过来,行礼道。
“此地是何处,探查清楚了吗?”范河起身回礼,问道。
“斥候悄悄抓了一些人,已经弄清楚了。”刘知俊回道:“此地应处于平州境内,估摸着在马城、石城县交界处。”
“马城?”范河让人拿来地图,仔细看着。
马城其实是一个港口,在濡水(滦河)沿岸,可通海。夏人应该庆幸那场风没把他们吹到濡水入海口附近,那里肯定有不少人,直接就能看见他们,那样登陆行动就失去了突然性,失败概率大增。
“原来吹到了这里……”范河感叹道,随即便闭目思考了起来。
康怀英下意识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免得影响范河。
“我意已决!”范河勐然睁开眼睛,说道:“待所有人员、物资上岸之后,全军休整一晚上。明日大举进兵,攻马城。”
马城就是古海阳城,是一个港口城市,附近有军镇,人口不少。同时还有千金冶,是幽州比较重要的冶铁基地。夺取此地,粮有了,武器也有了,同时还控制了码头,利于后续船只输送人员、补给过来。
事实上登陆作战,成功之后第一要务便是控制港口设施,让大部队跟进。毕竟码头和滩涂的登陆效率,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刘知俊、康怀英二人也下意识紧张了起来,仿佛此去是偷人一般——其实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