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袭吉已经思考很久了,见晋王垂询,立刻回道:“大王,夏人进兵之势头,已为我所遏制。邢洺磁这边,我军固难以突破,然夏军亦无有寸进。葛从周所统兵马应不多,无力彻底击溃卢彦威。况彦威还在不断征兵,军势复振,只要不浪战,葛从周一时也拿他没办法。贝州城下,成德军与夏贼交锋已久,夏人并不占上风。这三处战线,都陷入了泥潭之中。若我是葛从周,此时便该从德州方向发力,先拔此地,则满盘皆活。观其用兵,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李克用想了想,又问道:“我军该如何破局?”
李袭吉答道:“破局之策有三。其一,大王拣选精兵,南下相卫,调动夏人。夏人原地蹲守,自无破绽,可一旦动起来,就可能出现破绽,这是破局之机。其二,遣使至镇州,劝王镕投入老本钱,驱逐夏军游骑,威胁葛从周后路。成德马政办得很好,骑军众多,便该发挥这个优势。其三,李存章所领之幽州兵马,其数众多,又收编了不少沧景武夫,值此之际,当与沧州卢贶积极配合,击溃当面夏人。”
说完这三条,李袭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闭嘴了。他很清楚,这三条之中,实现任意一条都不太容易。但想要破局,确实只有这么做。目前的战局看似僵持,但在李袭吉看来,依然处于夏人的掌控之下。他们决定了怎么打,在哪里打,何时打,这是很危险的。
“德州……”李克用低声念了两下,随即一伸手,道:“图来。”
亲随侍从立刻递上图纸,徐徐展开。
李克用仔细审视着,发现战局确如将左们所言,夏军的破局之点在德州。河北联军的破局之眼在哪里?
或许是永济渠,或许是沧州城下,只有这两处了。
“夫君,妫州方向,不可轻忽。”刘氏突然提醒道。
“哼!这个逆子!”李克用勃然大怒。
李存孝的投降所造成的影响是十分恶劣的。他让河东通往幽州的道路一度断绝,必须通过易定镇转道。
为了破解这个局面,河东、易定、幽州三个方向联兵,共伐妫州。虽然并未破城,但道路却重新打通了。只不过在很多人看来,这也仅仅是赢了个面子罢了。事实上,只要李存孝愿意出城,依然可以截断驿道,经妫州通往居庸关的道路并不安全。
如果说驿道断绝只是小事的话,那么生生把一个大后方变成了前线,就很让人难受了。
世子李落落出任檀蓟营平镇使后,最主要的精力便是对付妫州李存孝,尝试收复更多的军镇、堡寨。涿州、易定方向也被牵制了不少兵力,李存孝穷兵黩武,大肆征兵,又有夏人支援的牛羊、钱帛,一时间非常活跃,众人围剿得甚是辛苦。
说实话,这次若不是夏军大举攻河北,李克用便要下死手搞定李存孝了——作为自己曾经非常喜爱的义子,不弄死他是难以出这口恶气了。
“妫州那边,无需太过忧心。”李克用稍稍平复了下心情,道:“安敬思经过冬春时节的消耗,实力大减,暂时祸害不了谁。吾儿落落、易定王郜及代州李嗣源正在持续不断地进兵,夏人若来救援,便给他们一个好看。若不来救援,早晚让三方联兵讨平。”
刘氏点了点头:“夫君心中有数便好。”
“还是该着眼河北战场。”李克用想了一会,已经下定决心,只听他说道:“过两日,我便率军南下。亚子,你先回潞州,出兵配合,先捣一捣相州之敌。”
“遵命。”李存勖兴奋地应道。
李克用也很欣慰。
存勖勇武过人,又有敏锐的战场嗅觉。这是天赋,老天爷赏饭吃。
当年有人称赞他“此子可亚其父”,可见一斑。
上月独自率军下山,偷袭紫陌镇,烧夏人积储数万斛,又伏击来援的武威军,斩首逾千,大挫敌军锋锐。
这次南下,父子同心,希望能彻底打开局面。
若这也不行,便要考虑放弃在邢洺磁做文章,借道成德,开辟另一个战场了——李克用固然会听取下属的想法,但在战事上,他有自己的理解,哪怕可能是错的,他也会果断地做出决定,而不是继续优柔寡断,坐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