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兵大至矣!”
梁怀瑾没有想到,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兵巡城,布置防务。
最先赶来的是夏军骑兵,数量不多,寥寥千余骑,在城南、城西一带活动。
按照正常操作,这会应该派骑兵出城,挫一挫敌军锐气,但梁怀瑾摆烂了,他懒得下令。
“诸营但固守,勿要出击。”梁怀瑾匆匆下达完命令,便下了城头。
他身边只有几个亲随。
因为上位的过程过于——仓促,外加其他不能言的原因,他没法招募亲兵。
梁大帅的命令是有效的。
军士们接令后,中下级军官开始检查起各自负责的城墙段。他们的专业素养无可挑剔,每一项都细细检查了,甚至还有军官在自发地鼓舞士气,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你们……”梁怀瑾看着城下席地而坐的一大群人,问道。
“回大帅。”一披着袈裟、扛着长柯斧的僧人起身,答道:“贫道乃龙兴寺僧人,今已是州兵,奉命在城下休整,随时援应。”
梁怀瑾长叹一声。
十三年前,节度使乐彦祯便被军士们逼得跑到龙兴寺出家。当时他还当乐子看,没想到啊,十三年后他已是别人眼中的乐子。
“出家人岂能从征?”梁怀瑾说道:“散了吧。”
僧人们听了都很激动,纷纷起身,道:“谢大帅。”
“一帮淫僧罢了。”有衙兵嗤笑道:“这些年有妇人求子,僧众有求必应,又收钱,又舒坦。”
众人哈哈大笑:“还放贷呢。罗绍威就找龙兴寺贷了五千缗钱。”
僧众面红耳赤,不敢多言。
“就这样子,上阵了害人害己,散了吧。”梁怀瑾坚持道。
僧众看向簇拥在梁怀瑾身旁的军官、武士,脸上满是渴望,脚却不敢动。
“听到没有?快滚!”衙兵们喝道。
僧众如蒙大赦,纷纷散去。
衙兵们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强征僧人入伍,本来就是看不惯他们,故意刁难而已。梁帅既然要放他们走,放就是了。城内军众已经膨胀到了两万以上,也不缺这几十人。
梁怀瑾继续沿着大街行走。
和夏人打仗,断断续续也好几年了。魏州百姓一开始是非常支持的,但随着连吃败仗,丧师失地,他们又怨言丛生。而随着夏人强迁魏博百姓去外地,大肆杀戮的手段传开,百姓再度变得支持起来,且支持的力度比之前还要大,因为他们知道魏博武夫是真的在为全体百姓的利益拼杀。
但任何支持都是有限度的。
夏兵的残暴他们没亲眼看到,魏博武夫征粮、征钱的举动却实实在在侵害了他们的利益。在这个时候,任你口绽莲花,什么都不管用了。
人,真的很情绪化,理智是反人性的。
都虞候司很快到了。
尸体、血迹清理了干净,低级文吏也开始了办公。人员进进出出,不断索要粮草、军资、器械。
梁怀瑾有些茫然地坐在桌桉后,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
衙兵们聚集在院落内外,大声吵嚷,嬉笑怒骂。
这帮浑人,似乎根本没把坐困愁城当回事。
梁怀瑾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他觉得不能和这帮武夫们一起摆烂,他得积极自救,事情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从二月初十开始,抵达魏州城外的夏兵一日多过一日。
至二月十五,武威军两万人屯于城北;义从军及河南道州兵、土团乡夫两万余人屯于城南;效节军及河阳土团乡夫两万余人屯于城西。
主力大军几乎都来了。
而在他们身后,魏博残存的据点要么投降,要么被攻克,甚至还有自行溃散了。魏州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卢怀忠带着亲兵,至魏州城外查探。
敌军的部署其实挺有章法的。
城外有军寨,驻有少量军士,且处于城头强弩的射程之内。它们的存在,可以有效支持军寨的防守。而这些军寨的存在,很显然是为了阻止进攻方全力攻城,同时配合城内守军杀出,破坏进攻方的攻城器械,杀伤其人员,动摇其士气,疲惫敌军等等。
“今日先扎营。明日开始打制攻城器械。至于这些寨子——”卢怀忠拿马鞭遥指,道:“找机会拔了。”
他是老攻城专家了,专干这类别人避之不及的苦活脏活。魏人的城防设施,看起来像模像样,但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守城的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