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大军的同时,还在京中大宴宾客,收揽人心。
不但商徒贾客们不断登门,还有不少没考中进士的落魄学子上门投效。
甚至于,一些虽然考中,但好几年都没得官的进士也上门行卷,用诗赋的方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志向。
位于兴道坊的那座府邸,简直成了失意文人的大本营!
再让他在京城赖下去,还得了!
“那便遣人去催一催吧。”圣人也无奈,虽然知道邵树德早晚要走,但到底什么时候走啊?在长安沽名钓誉,意欲何为?
唔,邵树德此时确实是在沽名钓誉。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堆满了文人士子们投来的卷子。
有人以千里马自居,盼伯乐来找;有人以美玉为喻,望人来发现;还有人把自己比作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妻子……
这些邵大帅能看懂,但有些辞藻华丽,隐喻典故较多的,他就要拿来考较别人了。
裴贞一被他请了过来,半强迫地搂在怀里,一份份解释那些诗文。
在得知圣人追封她为贤妃、韩国夫人后,裴氏整整哭了一天。这几天心情已经有些转变过来了,毕竟圣人都“追封”了,那以前的裴贞一定然就死了,以后还能怎么办?
邵大帅还没正式享用这份礼物,时间还不够,他有耐心等。
别的女人就罢了,可能随意玩玩就没兴趣了。但皇帝的女官兼妃子,邵大帅肯定是要让她怀孕的,先给自己生几个孩儿再说。
国朝皇帝的女人,尤其是懿宗开始,是真的有点悲催啊。
韦保衡之妻,是懿宗最宠爱的女儿同昌公主。同昌公主之母,便是懿宗的淑妃郭氏。
巢入长安,僖宗仓皇出奔,不但自己的妃子多被巢众掠走,懿宗的这位淑妃郭氏,也“流落闾里,不知所终”。
邵大帅得闻时,暗叹: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贼子!
“这些进士,都已得官,为何连朝官也不想做了?”邵树德抽出手,拿起案几上的几份文稿,问道。
裴氏松了口气,调匀了下气息后,道:“京城仕宦,有八俊的说法。首先要进士出身,或者制策登科,然后任校书、正字,再任畿尉,监察御史或殿中侍御史,拾遗或补阙,员外、郎中,中书舍人或给事中,最后升至中书侍郎或中书令。此八阶,为直登宰相之捷径,无需历余官。”
“吾知矣。这么走的,未必当得了宰相,不这么走,很难当宰相。”邵树德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考中后历任的前一两个官职,就已经决定了后半辈子的前途,可笑!”
“白乐天在贞元年间中进士后,释褐为秘书省校书郎,第二年应制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与元稹、独孤郁等人等同登第,授畿县盩厔(zhōuzhì)尉,四年后任集贤院校理、翰林学士,一年后任左拾遗,可谓一路坦途。”裴氏尽可能举了个邵树德应该认识的人做例子,后面没说,因为白居易自己没操作好,被贬官了。
“考中进士本来已足喜,然若一辈子不得贵(五品以上称贵),确实也没奔头。”邵树德懂了,道:“都收下吧。朔方、陇右、河西、邠宁、泾原、渭北六镇,还是有不少空缺的。若有才,吾不吝官位赏赐。”
进士或太学生,未必就代表一个人的真实能力,或许他只是擅长考试,又或者家里有关系。但不管怎样,总比啥也不懂的蛮人强啊!
邵大帅治下的地盘,有些地方一直是官位等人,比如陇右、河西。
明明想要编户齐民,对那些部落下手,但就是缺乏人手,忙不过来。只能随便给一个当地酋豪告身,让他当部落使先糊弄着。
从长安直接弄人,可比仰仗萧遘好多了。更何况萧遘离京多年,影响力慢慢消退,招揽人才的能力没以前强了。
长安确实是个大宝库啊。
河北逆藩的士子不给本地藩帅效力,跑长安来考学做官;岭南富商的子弟,千里迢迢到长安读书;淮南两浙,这些年快速发展,富裕起来的地主家庭用当地教育资源供出了一个读书天才,然后跑长安去了……
圣人这块牌匾,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何必现在就全盘接收朝廷“负资产”呢?
慢慢考察合用的人才,多加招揽。
各镇藩帅私献的财货以及正式上供的赋税,圣人总要花出去的,这时可以通过吸引商人来分润这部分钱。
听闻朝廷还给天下诸道下诏,派匠人入京值役,这不就是一个“鱼塘”么?
长安的好处就在这里。你不需要军事入侵其他藩镇,就能得到部分人才和资源。
当然,朝廷的威望是在慢慢消减的,这些好处也会慢慢变少,直至没有。
但这足够了,你总不能指望捞一辈子好处吧?等到朝廷被掏空得差不多了以后,大可一脚踹翻,重开炉灶。
此番进京已经办成了好几件大事,邵大帅很满足:一、捞到了大量财货,弥补军费开支绰绰有余;二、大举招揽政治人才、商业人才;三、与长安商人建立联系,明年同州博览会应可收得大量税款,而且是长期收入;四、整编了泾原乱军俘虏,甲胄所得极多,全军披甲率可以上升一些;五、在君臣面前大大地黑了一把朱全忠,还增加了朔方镇的政治威慑力,朝廷应该不会再乱来了……吧?
“大帅,神策右军中尉骆全灌求见。”亲将十将陆铭匆匆走了进来,目不斜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