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李直此时心中也是惶恐,害怕燕王会把自己灭口,毕竟这次的手段确实比较脏。
他哆哆嗦嗦站起身,「臣侥幸不辱使命,不敢称功。」
「诶,虽然你曾经误入歧途,但有功就是有功。」
赵孟启摆摆手,神情认真道,「若非你的检举,孤还想不到我朝臣子中竟然还有如此逆贼,而且也多亏你忍辱负重同这帮逆贼虚与蛇委,才能及时洞悉他们的女干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如此大功,孤定当向朝廷为你奏请嘉奖。」
李直闻言简直是欲哭无泪,当初军情司的人找到他,摆出一大堆把柄,好一番威胁利诱,所以他才不得不做这个二五仔的。
可当时说好了,事后会给他保密,不让无关人等知道他干过出卖同僚之事。
但现在又说要向朝廷请功,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李直是卑鄙小人了么,那让他还怎么在官场、在士林里混啊?
而李直还没胆子向燕王抗议,并且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完全是坏事,最起码说明燕王并没有将自己灭口的打算。
这一来,虽然名声坏了,成为士大夫口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所有文臣孤立排斥,但是只要认清自己的定位,牢牢抱紧燕王的大腿,也还是能够混得风生水起的。
不就是给燕王做忠犬么,到时候让咱咬谁就咬谁,也不失为一条为官之道。
心念急转间,李直便定下了主意,谦卑至极地回道,「忠心侍主乃是人臣本分,殿下的意志,便是微臣的使命,微臣只愿此生能为殿下排忧解难,鞠躬尽瘁!」
呵呵,这家伙还真是没节操得很啊。
赵孟启腹诽着,脸上却露出嘉许的笑容,「李运判能有此觉悟,孤深感欣慰,往后只要你实心任事,孤也绝不会亏待你,朝堂之上必会给你留有一席之地。」
即便看不起李直的人品,甚至有些厌恶,不过这世界又有几个真正的正人呢?
这李直无疑就是个纯粹的小人,但也的确是有点办事能力的,而且如今已经自绝于士大夫群体,若是驾驭得住,未必不是一把好刀。
赵孟启的承诺令李直狂喜,连忙拜倒在地,「为殿下效忠,微臣万死不辞!」
随即赵孟启让李直起身退到一旁,然后将目光扫向周廉等人。
周廉等人本来看着李直这般卑躬屈膝,毫无士人风骨,心中正在大骂不要脸,可见燕王看过来,立刻齐齐将头磕在地上。
赵孟启微微一叹,「想必尔等都很清楚自己的罪行吧。」
「罪臣知道,犯上作乱,罪该万死。」十二人齐声回应,声音都打着颤。
赵孟启脸上带着些许自嘲,「虽然孤使了些手段,但你们也别觉得自己有什么冤枉,至于罪该万死,也不过是空话,不管是谁,命都只有一条……好吧,反正你们是死定了,不过呢,孤也并不喜欢动不动杀人全家,所以只要你们能如实交待罪行和同党,至少还可以换你们家人一条生路。」
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
李直那狗贼不是都一清二楚么?
周廉有些迷茫,战战兢兢道,「罪臣会把谋反之事的所有细节都亲笔自陈,至于同党,却都在这里了……」
「不止谋反,还有你们以往的贪腐之罪,最好每一桩每一件都能交待清楚,还有赃款的来龙去脉,不论涉及到谁,最好都能如实详述,懂了么?」
赵孟启这意思很明显了,不但要把谋反做成铁案,免得有人挑刺,还想搂草打兔子,深挖贪腐问题,进而整顿福建路的吏治。
吏治这东西,变坏容易变好难,当贪腐已经成为风气,那官场上真正廉洁的人就难以容身。
从现实上来说,想要完全杜绝贪腐是基本不可能的,就算真的能学朱元璋那样杀得人头滚滚也不行,但风气却必须扭转过来。
但平时若是想要大肆反腐,那简直就是捅马蜂窝,搞不好整个朝廷都得停摆。
不过眼下福建这个乱局,倒是一个破而后立的好机会,毕竟挥舞着平叛的大旗,可以砸开许多阻碍干涉。
周廉和郑泰清等人明白过来,燕王这是要把谋反和贪腐绑在一起,对福建官场进行清洗,这无疑会有许多官绅遭殃。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贫道也要死,但贫道的家人不能死。
因此周廉等人纷纷表示愿意如实招认,交出所有不法所得,并供述其他涉嫌贪赃枉法之人。
随即,鲁德润把这些人带下去审讯,然后常庚前来汇报。
「……子城外残余叛军发现事情不妙后,大部分从东门逃出城去,撞进了幺零三团三营埋伏,全部就擒,留在城内的,正在进行搜捕。」
「陈砻陈推官有军情司的人保护着,安然无恙,但聂正升殉职……」
「布置在其他城门外的部队也都完成了相应任务,只有少数叛军趁夜色逃遁。」
「不过……」
说到这里,常庚顿住,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孟启奇怪,「不过什么?支支吾吾的干嘛?」
常庚抓了抓脸,轻声道,「赵孟关传信说,钱小娘子在大营里。」
「钱朵!?」赵孟启很是惊愕,「这丫头怎么会在大营!?」
「应该是偷偷随军来的,
一直藏在文宣队里,然后应该看到城中出事,担心您的安危,就跑得去要求赵孟关带兵出营来救援,据说是还把刀架在赵孟关脖子上威胁来着,可赵孟关的二营任务是留守大营,然后又不能把行动计划告诉钱小娘子,结果,被钱小娘子狠揍了一顿,都破了相……」
「胡闹!」赵孟启听完,气得鼻孔冒烟,「去,立刻去把这无法无天的丫头给我抓起来!」
「这不好吧……」常庚有些为难。
赵孟启抬脚踹在他胯侧,「执行命令!你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