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市价将隐匿的田产卖给朝廷?
看似公平买卖,但土地是这时代最优质的资产,对绝大多数华夏人来说,有了钱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买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卖田,人们通常都会把卖田与败家没落联系在一起。
而豪强们对土地更是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恨不得把眼中看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扒拉到自己家。
奈何形势比人强,斗不过燕王,也阻止不了经界,卖田就成了最优化也最明智的选择。
眼见外地士绅向燕王争取到了这个政策,许多本就已经丧失斗志的平江嘉兴豪强心生期望,再也按捺不住。
「殿下!我等也是大宋的子民啊,还请殿下一视同仁,允许我们把田卖给朝廷。」
「是啊是啊,为何其他地方可以由朝廷赎买,偏偏平江和嘉兴就不可以了?」
「殿下殿下,小民周显发誓,以后绝对心意拥护殿下,支持殿下的任何决策,包括经界法在内,保证积极配合,主动交待,求您开开恩,把小民家中的田也赎买了去吧。」
「小民彭博也发誓,必定拥戴殿下,请殿下宽宏,赎买我家之田。」
「还有小民……」
不多时,便有上百人恳请哀告着,求着燕王来买他们家那些不在税籍上的田产。
这稀奇的一幕,让其他地方的士绅感到既好笑又心塞,燕王这拨弄乾坤的手段太可怕了。
赵孟启却冷眼看着这些人,「一视同仁?宽宏!?呵呵,尔等说这话也不害臊!?一个时辰前,孤可是给过尔等机会了,自己不珍惜,怪得谁来?」
士绅们愕然,是啊,之前燕王可是数次说过主动上报隐匿田产,会有相应补偿的,可那时大家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谁愿意接受这「丧权损财」的不平等条约?
到这个时候才想着讨饶求和,还要燕王宽宏大量,属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脸这东西,要与不要得看情形,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怎可顽固拘泥呢?
为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知变通,这不是没气节无廉耻,而是大智慧!
「殿下,方才是小民受了女干人蛊惑,被猪油蒙了心,如今幡然悔悟,还望殿下再给小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殿下仁赛天高,德比地厚,莫要和我们这些蠢人一般见识。」
「左传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等皆有改过向善之心,还请殿下成。」
「殿下啊,我苏家历代都有出仕朝廷,可谓忠心耿耿,也算有些许功劳,求殿下看在苏家祖上余荫的份上,格外开恩一次吧。」
「老朽宦游一生,为朝廷奔波二十余载,便是没有功劳,也总有些苦劳,这次确实犯了大错,不该违逆殿下,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殿下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一群人近乎胡搅蛮缠,撒泼打滚,摆出种种说辞理由,将自己装扮成弱势群体,企图求得宽大处理。
赵孟启哭笑不得,他倒是想一棍子把这帮家伙彻底打死,然而斩尽杀绝,不留丝毫余地的做法,在儒家文化中是不受欢迎的,作为上位者有时候需要考虑的东西更为复杂,毕竟,没人喜欢自己的上司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无奈下,他决定再做一点让步,「哎,尔等不义,孤却不能不仁,然天道有常,任何人都得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孤可以赎买尔等的隐田,但有几个条件,就是不知道尔等能不能接受。」
还有条件啊?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认了,只希望燕王不要太过苛刻。
这部分士绅摆出认命的姿态,点头哈
腰着,「殿下你说。」
赵孟启梳理着头绪,「一,必须主动交代出所有隐田,不得再有丝毫瞒漏!」
「二,补齐二十年税赋,税额嘛,咱也简单点,每亩地五斗一年。」
「三,若有非法占据的山川湖泊,必须无偿交出!」
「四,关于新的粮食税法,孤有意提请朝廷正式确立,颁行天下,尔等须自愿在请愿书上签字!」
「五,经界与并田之事,尔等也必须无条件配合支持!」
这五个条件说完,士绅们心中就开始盘算起来。
经界如果彻底落实下去,田产肯定是没法隐匿了,主动不主动也就是个迟早的区别。
补税嘛,确实让人肉痛,还好燕王也没漫天要价,五斗一亩算是优惠了,二十年就是十石,相当于一半田价,唉,有点狠,也总好过一无所有。
新税法这事,一旦成为大宋公法,那就相当于断了许多人的财路,要知道在灾荒时囤积居奇是豪强发家致富的通用手段,在请愿书上签字支持新税法,那得罪的人可就有点多了。
不过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了其他,至于另外两条,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没啥好说的。
随即周显率先应承,「殿下,这些小民都接受,只是想斗胆问一下,小民能不能购买田卷或者工坊股票?」
「是啊是啊,殿下这些条件小民毫无异议,咱都认罚,咱以后也不买田了,就请殿下允许小民买点田卷,维持一下生活吧。」
当即,有上百名平江士绅表示愿意接受条件,但仍有近两百人犹豫不决,没有吱声。
呵,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赵孟启扫了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随即轻笑道,「孤倒是可以卖,可你们还有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