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位事关国运,不是我一个小小百晓生可以左右,但我可以帮你谋划杀了那位。”梁无为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此时在说谋逆大事的感觉。
沈虞生不屑笑道:“杀他作甚?我可不想做弑父之人,我真正想杀的,在北方,在镇北关外面。”他对于那个男人没有多少记忆,也没多少感情,但那人始终是他的父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中对错又该如何评判?家国大义,说起来,北边的匈奴才是一切悲剧的元凶。
他不会杀那位,只会让他去母亲坟前磕头认错。
梁无为开怀大笑,道:“你果然有趣,比我想的要更有趣,你绝非池中之物,这样,日后只要你愿意有生之年护我梁家,我就答应你三个请求。”
沈虞生拿不定主意,只好询问朔玥道:“玥姐,您觉得呢?”
“答应他呗,以后有大用,他在你身上算下血本了。”朔玥回道。
既然朔玥都觉得没事,沈虞生自然也就答应道:“可以,至于请求,等我有能力了,自然回来找你兑现。”
订下交易,梁无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沈虞生躺倒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依旧对于百晓生不解。
朔玥大概是刚苏醒,加上脱困,心情好,毫无保留的说道:“百晓生,穷尽天机,通晓人理,是世间灵智集大成者,没有传承,天命注定,上代死,下代生,一脉单传,那梁无为就是这一代百晓生,是真正的百晓,比江湖上那些拾人牙慧的情报贩子强多了。”
幻化出人形,朔玥来到桌边喝了口茶,吐槽一句茶叶不行以后才接着说道:“他也是命不好,遇到了你,你天机被我遮掩,命运变化无穷,难以琢磨,否则我猜他一开始是想用你未来命运跟你做交易的。”
朔玥的确猜到了梁无为心中所想,本来按常理,皇族子弟,身居皇城,有国运庇护,天机难以窥探,但匈奴南下,皇族南迁,失去了国运庇护后,皇族命运呈现,他不经意间知晓此事,本来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以此谋得家族兴盛,可是沈虞生突然消失,他也无从下手,还是这次梁钰珏把沈虞生带回家,他才发现了一些异样,猜出了沈虞生的身份。
一开始梁无为想把沈虞生直接献出去,毕竟宋姜秘术没有完成,献出沈虞生绝对是大功一件,但转念一想,这可是皇室丑闻,他要是掺和进去,可能过不了多久,梁家就会消失在大宣,所以他赌了把更大的,他赌沈虞生要报仇,要当皇帝,沈虞生比他想的更有趣,也更让他坚定了下注的决心。
富贵险中求,四十年前他能为梁家赌来一场滔天富贵,四十年后他也可以,这是他作为百晓生该有的傲气。
“拭目以待吧。”梁无为吹灭油灯,多年来少有的睡了个好觉。
而沈虞生房中。
“玥姐,我已经七品了。”
“嗷,那还真是够菜的,六品之前,武者都只能算打基础,不入流。”
“玥姐,我俩挤一张床上,我有些睡不着。”
“谁说跟你谁一张床,自己找个暖和的角落窝着去。”
“玥姐……”
“滚,本座要睡觉了,不然长皱纹。”
……
大宣天庆十一年,太子妃沈书华生下了一个儿子,太子宋姜当日并未到场。
大宣天庆十三年,孩子学会了走路,宋姜来到寝宫中,孩子见他行止畏惧,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面无表情说道:“懦弱无刚,不堪大用,好在生的跟你母亲一样讨喜,就留在你母亲这,当个宠物养着吧。”
大宣天庆十六年,数年没来沈书华寝宫的宋姜突然来探望自己的儿子。
大宣天庆十七年春,镇北关被破,宋姜将自己儿子带走数日,数日后匈奴大军兵临城下,举朝南迁,沈书华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性命已经岌岌可危。
南迁之前,沈书华在皇宫书库待了数日。
大宣天庆十七年夏,太子妃和小殿下与南迁队伍走失,太子大怒,倾力搜寻。
沈书华故意带着自己的孩子逃走的,她知道了太子的计划,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皇位的垫脚石。宋姜不爱她,也不爱他们的孩子,宋姜爱的只是柱国将军的权势,但她是爱这个孩子。
为了躲避追查,她特意在书库中找到一门禁术,以自身性命蒙蔽天机。
大宣天宝一年冬,沈书华再也撑不住,香消玉殒,临死前,她看着面前不过七岁大的儿子,自责道:“以后的日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要好好活下去,多替我看看着世界。”
她生在武将世家,生性自由,本想游尽山水,纵马沙场,却无奈成为太子妃,被帝王世家束缚,东宫没有她想要的爱情,也没有她喜欢的事物,她只是一只朝堂的金丝雀。后来她的孩子出生了,沈书华看着自己的儿子,感觉到了多年未曾有过情绪,那是高兴,是快乐,这孩子是上天对她的怜悯,也是上天给予她的宝贝。
她从未想过要让孩子怨恨自己的父亲,弑父之名何其凶凶,便是有了些许心思,都会是千古骂名。
沈书华曾想过,若是她当初随父亲入伍,为大宣征战个国泰民安,是不是就不会有匈奴兵临城下,是不是她和自己的孩子就不会经历此等祸事。
沈书华恨自己当初没有拒绝这桩婚事,却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儿子。
与儿子一同流浪的一年,虽然贫苦,却是她多年来最快乐日子。
宋姜没有为这个孩子取过名字,孩子的名字是她在逃跑途中想的,因为她喜欢虞美人,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去。
所以从始至终,沈虞生都只是沈虞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