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育新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瞒将军,在巴达维亚城讨生活,我们都是……如果能够离开巴达维亚,老朽等求之不得……”
“老人家是想离开巴达维亚?”江盘不解,“老人家,你们在爪哇生活了数百年,难道愿意离开吗?”
“将军啦……”杨育新顿时老泪纵横,“在荷兰人手下讨生活,老朽等生不如死……老朽希望,希望……”
“老人家别急,”江盘让杨育新坐到马扎上,“老人家是要回归中土吗?”
“如果不能回归中土,也不能留在巴达维亚,”杨育新擦了把眼泪,道:“将军破城之后,会留在巴达维亚吗?如果将军留在巴达维亚,老朽等也可留下来……”
江盘并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联合舰队虽然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但华夏的军队是否在爪哇岛常驻,或者说,华夏是否趁机在爪哇岛开府立县,他实在吃不准,“老人家放心,如果华夏要征服整个爪哇岛,你们就留在巴达维亚,如果本将撤出巴达维亚,一定会带着你,还有城内所有的汉人,一同离开,或者回中土,或者去为华夏开疆拓土,总之,华夏绝对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他知道杨育新的担心,如果巴达维亚城的汉人协助陆战军夺取城门,一旦陆战军撤退,荷兰人必定会对这些汉人实施报复,搞不好又是像吕宋岛那样,又是对当地汉人的一场屠杀。
巴达维亚城可以不攻,但汉人的安危不能不顾,天命军就是为了帮助和保护汉人百姓而生的,海军亦不例外!
“如此,老朽代表城内的汉人,多谢将军了!”杨育新要给江盘下跪,被江盘止住,“老人家不须如此,华夏的天命军,就是为了帮助各地的汉人的……”
“原来如此!”杨育新大喜,“老朽在爪哇可是孤陋寡闻了……”
江盘使劲点头,他似乎明白了,皇上为何将解救天下的百姓,当做天命军的军律,看着杨育新幸喜若狂的样子,心中唏嘘不已,“老人家,你已经出城,如何与城内的百姓联系呢?”
“举火为号!”杨育新从马扎上站起身,双手比划着,“老朽只要在东城外点起篝火,城内的壮丁,看到篝火就会开展行动,然后在城头上点起火把……”
江盘点头,现在是冬季,在城外远远点起篝火也是常事,不会引起城头上守军的警觉,周司令虽然不主张攻城,但送上来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吧?
杨育新唯恐江盘不信,忙道:“将军放心,老朽既然出
城,就留在城外做为人质!”
“老人家言重了!”江盘笑道:“攻城事大,本将要请示司令大人!”他让亲兵给杨育新奉上茶水,“老人家稍坐,本将去去就来!”
“将军请便!”
江盘离开大营,立即求见周坤,周坤听说城中有汉人百姓接应,不太放心,“江盘,万一是荷兰人的奸计……”
“属下仔细观察,杨育新不像是说谎,而且自愿留在军中做人质,”江盘倒是希望建功立业,如果不是周坤按着,他早就打算攻城了,“司令大人,城内不过数百荷兰人,便是设下伏兵,又能奈我何?”
周坤想想也是,荷兰人的火器比不上南海舰队的陆战军,区区数百人,怎能阻挡陆战军入城?便是有奸计,陆战军也可以趁虚而入,他原先还希望用和谈的方式结束战斗,但两日的会谈,他彻底死心了,如果不能完成军事征服,根本不可能与荷兰人达成和议,“攻城可以,须得小心从事!”
“司令大人放心,属下不会拿兄弟们的生命儿戏!”
江盘回到军营,立即让传令兵去传令,所有士兵立即起床备战,先用冷水洗把脸,等脑子清醒之后,再等待新的军令。
他亲率一个千户的军士,带着杨育新,以及引火用的柴薪等,出营后小心地来到东城外。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万籁无声,寒风吹在脸上冷得彻骨,但听说可以破城,军士们倒是精神抖擞,只要拿下巴达维亚城,这次的战斗才算完美。
如果强攻,陆战军并非不能破城,军士们都是信心满满,但周坤认为,反正最终是以和谈结束战争,就没有必要白白牺牲军士攻城了。
但士兵们却不管这么多。
攻破巴达维亚,至少不用在城外受冻,入城之后,多少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盘让军士们隐藏起来,只留下几名军士点起篝火,假装在城外烤火,顺便还烤些猪肉,他原本打算让这几名烤火的士兵换上百姓服装,但杨育新提醒他,周围都是陆战军的军营,如果有百姓深夜烤火,更会引起城内守军的警觉。
江盘认为杨育新说得有理,干脆让军士穿上军服再烤火,城头上的守军见了,也会认为是值守的士兵耐不住严寒,在此烤火取暖。
已经煮熟的猪肉,在篝火上一烤,不到一刻钟,表面已经变得焦黄,淡黄色的猪油滴在篝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跟炒芝麻似的,用力吸一下鼻子,香味直冲脑髓,随风一吹,几乎送上城头。
看着香喷喷的猪肉,三名士兵明知道有任务在身,还是忍不住大口咀嚼起来。
面对着城墙方向的士兵,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流油,目光不自觉看向城头,可惜,城头上并没有火把出现。
江盘与普通士兵一样,趴在篝火的阴影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不觉焦躁起来,“老人家,这么长时间了,为何城头上没有动静?”
杨育新抬起双目看向城门的方向,“将军莫急,壮士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打开城门的……咦,火把,火把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