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四月,京城的气候尚不足暖,风声带着些许的凉意,拂过城楼之上君臣的衣摆,摇曳的弧度恰似那年太液湖中扑腾而散开的波纹。
“当时我问你,为何替我受过。”
“我说...”晏承轩眼中笑意晕开,与二十多年前那个十岁少年重合,“将来我是要做你姐夫的人,当然得护着你。否则让阿澜知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肯定不愿嫁我。”
少年爽朗纯真的声调回荡在耳边,“再说咱们俩好兄弟,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加上我,他们就不敢宣扬,你丢脸也丢不到外面去。”
彼时都年少,少年心性大于君臣之念。
初春的湖水冰凉彻骨,两人都懂得瑟瑟发抖,陆非离看着依旧笑得毫不在意的晏承轩,道:“阿姐说过,要做她的夫婿,必须要打败她。你武艺还不如我,根本不是我阿姐的对手。还有,她是女儿家,你不能这般称呼她的闺名。”
“哦,没关系,以后你教我,我跟着你练。至于称呼嘛,她是你姐,那我叫她澜姐姐,行了吧?”
岸上围观的人,二皇子笑得最大声。但他语气轻松,让陆非离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的那份羞耻心也消散不少。
“阿姐最恨多情之人,到现在她都不待见九妹。你是天潢贵胄,将来必然三妻四妾,阿姐肯定不会嫁给你。”
“谁说我就一定要三妻四妾了?”晏承轩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信誓旦旦,“我就娶她一个,一辈子。”
十岁的少年,说着这话,显得有些天真滑稽。但那一刻,陆非离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
自那以后,每次二皇子刻意针对陆非离,寻衅找茬,晏承轩都会挺身而出,替他解围。结果就是几人一同受罚,要么罚抄书,要么罚跪。二皇子孤立无援,他二人同气连枝。以至于每次回到府中,被父亲和姐姐责骂,陆非离都不觉得难熬。
两人的兄弟情,就是在无数次的同甘共苦中,培养起来的。
年少的陆非离,在姐姐的婚事上,其实更偏向自己的好兄弟晏承轩。一来出于私心,二来当时他们都还小,对政治皇权敏感度不高,对待任何事都更偏向于情感。
所以当年陆非澜设擂台招婿的时候,陆非离第一个跑进宫给晏承轩报信。
其实他们都知道,以晏承轩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去打擂台。而且,他也的确不是陆非澜的对手。那天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肆意洒脱的发小脸上看见愁闷苦痛之色。因为在那之前,皇后刚答应替他向陆家提亲。陆非澜这一设擂台,便如一盆凉水,将他泼了个透心凉。
那天陆非离陪着晏承轩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回来后,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让他去跪祠堂。他去了,半夜里阿姐给他送饭。他心中替好兄弟不平,赌气不吃。脾气火爆的陆非澜却难得的十分有耐心,“阿离,我知道你心中怨我。但你拿大皇子当兄弟,就不拿我当姐姐了吗?姐姐的终生幸福,难道比不上你的兄弟之情?”
陆非离一愣。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难过,“阿姐,你以前都叫他阿轩的。”
“他叫我姐,我自然拿他当弟弟。”陆非澜道:“但是阿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君臣有别。哪怕是你和他关系再好,将来摆在第一位的,也同样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