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咕咕的叫了一声。
那老店家却是厚重的发沉的眼皮狠狠一跳,震愕看向老道士。
“您……”
老道士和蔼的笑道:“手没事吧?”
老店家摇头,缩了自己干枯的充满褶皱的手,“没事,没事。”
道士拿出一锭银子,“今儿你这家店,我们包了,想要说会儿话。”
店家抖着眼皮,将心头才涌起的情愫压了下去,嘿嘿笑着,“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道士就道:“拿着吧,我们兴许在你这店里吃好几天呢!就当是提前预交了。”
店家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银子。
手背上,一道指头长的刀疤,横梗在那里。
虽然年头早就久远,可依旧触目惊心。
道士看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老店家拿了银子,默默离开,“要是添汤,叫我,我就在门口。”
语落,关了店门。
门口有一把快要散架的摇椅,他半闭着眼,躺在那。
记忆犹如洪水,冲击着一个老者早已经沉寂的心。
上一次见有人拿筷子接碗,接的这么准这么稳,出手这么快,还是在宫里。
那时候,现在的陛下还是个皇子。
宫里是先帝的宫里。
他手背有刀伤,端茶倒水总是不够利索,可先帝用惯了他,他依旧是大总管。
先帝总能一边照镜子,一边用筷子或者毛笔,将他快要打翻的碗或是杯盏借住。
微微半阖的双眼,浑浊的眼泪纵横。
多少年过去了……
哎!
先帝最爱吃的,不是御膳房的珍馐美味,是他做的一碗羊杂汤。
心情低落,想吃一碗。
心情愉悦,也要吃一碗。
为了能吃上羊杂汤,先帝甚至在御书房里修了个密室。
别人的密室,都是用来存放机要物件的,先帝的密室,放着锅碗瓢盆。
他专门做羊杂汤。
别的记忆,都模糊了,就记得,王召之被问斩那天,先帝吃了一锅的羊杂。
那一天,整整一天都是阴天,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头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就是不肯下雨,憋得人浑身难受。
先帝从外面回来,黑着脸在书案后坐了半个时辰,就说了一句话,“要吃羊杂。”
一大锅羊杂汤……
人都吃吐了,还在吃。
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吃,一边哭。
还有一次,就是熹贵妃被杖毙那天。
先帝怕是哭了他一生的眼泪。
……
店里。
振阳子端着羊杂汤,眯着眼睛,喝了一口。
“这世上,什么都比不上这碗羊杂汤。”
他对面,鸭鸭翻了个鸡眼,低头去碗里喝了一口,咕咕了两声。
它在定国公府,费尽力气去寻找定国公家的族谱,怎么都找不到。
为此甚至烧了定国公家的书房密室,砸了他家的祖宗祠堂,还是一无所获。
振阳子就去了一次,不仅找到了族谱还找到了一幅画。
真是讨厌!
不过,羊杂汤是真的好喝。
喝一口,全身都通畅。
就是这味道,有些熟悉。
鸭鸭抖了抖鸡毛,抬头咕咕了两声,看着振阳子。
振阳子半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成正常的样子,幽幽一声叹息落下,点了个头,“是他做的。”
鸭鸭转头朝大门方向看了一眼,又咕咕两声。
振阳子就摇着头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