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李阁老毕竟曾经是当朝首辅,朕特准网开一面,将其发配边疆服苦役,至死不得回。”
皇上在意的是李阁老的权势,对他并没有个人私仇,也不愿意为难一个老人。
若不是为苏幼仪报仇的心思,只怕他还不至于将李阁老发配边疆,顶多发配到南边烟瘴之地。
潮湿是潮湿些,总比边疆还要做苦役的好。
“皇上!”
出人意料地,季玉深出列了。
在审查李阁老这一件事上,季玉深一直没有开过口,众人都以为他是明哲保身,担心被李阁老牵连。
没想到如今李阁老都认罪了,他反而站了出来。
他站出来做什么?
“皇上,臣以为皇上的判决有所不妥。”
“哦,如何不妥?”
尾音上扬,有一丝不悦,还带一丝威胁。
众臣纷纷噤声,心道这个季玉深一向聪明乖觉,今日怎么这样不通,竟然敢反驳皇上的判决。
季玉深却像没发觉似的,一本正经道:“皇上一向清正廉明作风简朴,最厌恶朝臣贪污,故而本朝先例对贪污的惩罚一向很严重。远的不说,只说此案先前已经处置的李绅等人,个个都是抄家灭门的重判。皇上何以对李阁老如此轻饶?”
此言一出,皇上的冷脸都镇压不住朝臣的骚动。
什么,季玉深说什么?
到底是他们耳朵听错了,还是季玉深神志不清说错话了?
他不但不为李阁老——他的岳父求情,反而说皇上对李阁老判得太轻了?!
季玉深面不改色,继续道:“请皇上细想,皇上说轻饶李阁老,是因为他曾居于首辅之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首辅乃是朝臣之首,负责朝中一切事务,更应该做百官表率。”
“首辅贪,则百官贪。首辅徇私枉法,则朝纲不存,法度不存。”
“臣以为,正因为他曾居首辅之位,更要重罚以示警醒。以免朝中大臣效法,继续贪污玩法。同时贪污案自来都要抄家的,这些积蓄银财拿出来充实国库,才是罪臣对君王百姓的弥补。”
季玉深终于说完了。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玉深,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是看一个神兵天降。
他他他……他不仅要李阁老死,还要李府抄家?!
到底该夸他大公无私,还是该说他愚蠢如猪,李府要是被抄了,他和他的妻儿家小难道不会受连累么?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思量季玉深的话。
他的确事先暗示过季玉深,让他在判处李阁老的时候要求严惩,却没想到季玉深这戏演得这么像。
恐怕不止是演戏了。
他今日的作为,彻底将他和李阁老撇清了干系,日后皇上若想用李阁老为由对季玉深不利,便占不得理。
好个季玉深。
他真是聪明,无时无刻不在为他自己铺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