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一点迟疑,以司马浒从四品的官职,他不敢这样贸然提出李绅的名字。
李阁老的面色又缓和了许多,“你说的对。司马浒已经查到足够高的位置了,就算你不提他也会说出来。只是李绅乃是老夫的左膀右臂,更是一姓族人,如此一来,你叫老夫如何和族人交代,和祖宗交代?”
季玉深淡淡一笑。
这个问题李阁老似乎不应该来问他,方才在殿上说要将李绅的名字除出族谱的人,可不是他。
李阁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讪讪地端起茶盏。
季玉深道:“李绅的问题,司马浒查得清清楚楚,岳父就算想保他也不能出手。只有李绅败得彻底,皇上才不会疑心到岳父身上,岳父也就越发安全。”
李阁老点点头,季玉深的话给了他心里宽慰的借口,为了保全李氏宗族的荣耀,李绅必须得死。
季玉深又道:“何况今日在殿上,我提出那些话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取信皇上,取信司马浒等一众新臣。既然司马浒早就查到了更高之处,我便顺水推舟,做出一番一心一意为皇上尽忠,绝不沦于结党营私之中,岂不更加让皇上欣慰、让司马浒等人敬重么?岳父一直让我和这些新臣交好,我时刻放在心里。”
李阁老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是老夫老糊涂了,竟把这茬忘了。你做得对,做得对……”
他想起自己方才对季玉深的态度,之前已故李氏和宫里的李常在接连怀疑季玉深,加上这次他对季玉深的脸色也不好,李阁老有些担心引起季玉深的怨恨。
毕竟他如今也是堂堂内阁阁臣了,可不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书生,寄居李府。
他便好言安慰道:“方才你说什么?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只因你家乡遥远,在京城无依无靠,正好李府地方大,所以你和梓月成婚后就住在李府。没有入赘这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说得这样无情?”
季玉深知道他在讨好自己,并没有露出半点骄傲之色。
他只是心中清醒地提醒自己,李阁老惯会说这些糊弄外人的话,听起来道貌岸然,其实心里藏奸不肯表明。
若他真不当季玉深是入赘的女婿,又怎么会在季玉深已是朝中三品要员、皇上面前红人之时,还让他和李梓月的孩子跟李家姓呢?
又怎么会在皇上另外赏赐了他府邸之后,坚决不允许季玉深和李梓月搬出去独住,连添置器物都不许他去呢?
无非是怕他添置了器物之后,有朝一日便会带着妻儿离开李府。
满嘴荒唐虚伪,令人不齿。
李阁老又说了许多自以为用心良苦的安慰之语,季玉深只是沉默地听着,直到天色将晚,他才拱手打断道:“岳父的话我已经明白了,若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回院中陪梓月和千越用晚膳。”
李阁老这才想起季玉深还答应了李梓月回去用晚膳,只怕再晚一点,李梓月就会亲自到上房来催促了。
他忙道:“快去吧,快去吧。”
季玉深拱手一礼,回身朝外走去,天青色的背影融在微沉的夜色中,看起来仍是一片冬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