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五旬的萧渝立在檐下,长衫布衣,依旧风雅入骨。
这些年他始终未曾娶妻,前些年散尽家财给萧廷琛用作军饷,后来便独自守着这座祖宅,日子虽过得清闲富裕,却也孤独冷清。
他远远望见轮椅上的少女,眼眶莫名发红,快步上前道:“从漕帮那边收到消息,得知你们今日要回金陵,特意在府里备了好酒好菜。小酒她……还没醒过来吗?”
萧廷琛朝他拱手作揖,“三叔。”
萧渝连忙避开他的礼,“你如今贵为天子,怎可对我行礼?”
“在别的地方是天子,回到乌衣巷,却依旧是萧家二房的庶子。”萧廷琛笑容温和,“我们打算在金陵城住几日,再带小酒四处逛逛,看看能否唤醒她。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她也该醒来了。”
萧渝又望向苏酒。
少女穿厚实的春衫,小脸白嫩饱满,睡姿从容安宁,可见这段时间被照顾得极好。
想起小丫头幼时的乖巧可爱,萧渝眼眶便忍不住漫上泪意,哑着嗓子道:“春夜风寒,进去说话吧。”
前院花厅里置了一桌家乡菜,萧渝和萧廷琛推杯换盏,谈却间却见这年轻的天子,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珠帘后沉睡的丫头,仿佛在意那丫头,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我看了你寄来的信,小酒是中了名为花魄的南疆蛊毒。既然是南疆的东西,不如派人去问问敏敏?她毕竟是擅长蛊毒的南疆皇族,想来对花魄有些了解的。”萧渝提议,“更何况这蛊毒来得蹊跷,虽然让小酒陷入沉睡,却也彻底根除了她体内的寒毒,不像是有人故意害她,倒像是刻意使用花魄为她延续性命。”
萧廷琛晃了晃酒盏,没说话。
他也查过苏小酒是怎么吃下花魄的,据天枢回禀,她似乎一直随身带着花魄,也是她自己主动服食,并不是旁人要害她。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道:“若非三叔提醒,朕倒是忘了还可以问问母亲。墓。”
抱剑卧在横梁上的少女已然会意,起身差人去办了。
又喝了几盏酒,谈了些家国之事,萧渝提起道:“李氏带着萧廷德回了李家,她终于放弃叫萧廷德走功名官场的路,这一年来带着他在江南做生意,倒是把生意做的有模有样。许是终于知错,竟也干起了时不时施粥布善的事。至于你父亲……他这些年仍旧周游天下,偶尔会写信回来报个平安,过得应当还不错。”
萧廷琛并不在意这些人,见时辰不早,于是起身向萧渝告退。
他推着轮椅在府中散步,园林府邸挂满灯盏,夜间走来倒也清幽敞亮。
春夜寂寂,草木中偶有虫鸣,更显府邸寥落孤寂。
穿过雕花游廊,萧廷琛望向不远处的绣楼,“这是妹妹幼时居住的降鹤汀,三叔每日都派侍女打扫,干净得很。那处院子角落,曾种着妹妹的香樟木,后来被我运去长安,砍掉做了你我大婚时的衣橱。”
他盯着空荡荡的院子角落看了半晌,低头望向轮椅上的少女。
她仍旧睡着,灯火和花影照落在面颊上,仿佛染上了两分笑意。
萧廷琛心头泛着温柔,推着她朝明德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