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她拢了拢袖子里的阴阳扇,带着后面的尾巴走进了一条巷子。
这是条死胡同,所以虽然就在市集边上,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
眼看那身影消失在胡同里,后面的人群中,两个汉子对望了一眼,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然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巷子里空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角落里堆放着一堆废弃的箱笼之物,那女子总不能在这点时间里就自己躲了进去?
“过去看看。”两人商议了几句,还是走了过去。
“别动。”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随即,两人都感觉到后腰被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而那完全不像是威胁的嗓音继续响起,说出的话却让他们亡魂尽冒,“只要动一动,或者说出一个我不想听的字,就去死吧。”
“是是是,姑奶奶您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左边的男子连连点头。
“嗤——”一声轻响,那人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见血迹从尸体下方晕染开来。
“没让你动,也没让你说话。”秦绾淡淡地道。
剩下的那人反应稍慢了些,刚刚被同伴抢先卖了好还觉得后悔,如今就只剩下后怕了。
幸亏自己一向没同伴活络才捡回一条小命!
尽管尸体就倒在眼前,他也依旧保持着同一动作,连颤抖都不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同伴后尘了。
“你是做什么的?”秦绾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说废话。”
“小的是……帅府的下人,那个……”那人期期艾艾地答道。
秦绾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打断道:“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就是……”那汉子一身的冷汗,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想死想活?”秦绾喝道。
“想活!”汉子急忙点头,也顾不上这煞星听了是什么反应,立即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说是帅府的人,其实也就是有个表婶是内院的管事,沾了点光,平时欺上瞒下地扯着帅府的大旗做点小恶,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也是不敢的,今天不就是看见这个小寡妇气质脱俗,很是耐看,这才想跟着口花花几句,顺便瞧瞧是哪家的么,谁知道这是个要人命的黑寡妇啊!当然,最后这句话是绝对没胆子说出口的了。
秦绾只觉得一阵无力。用这种雷霆手段对付的居然只是两个起了点色心的混混,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想起刚才这人说的,他的表婶是内院管事……
“就在前面!快追!”就在这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夹杂着东西翻到的声响以及百姓的呼喝,迅速往这边靠近。
秦绾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句运气太差,看看地上的尸体,一脚踢到角落的箱笼后面,顺手将活口点了穴道,轻轻一抛,让他趴到了边上的围墙上,若非抬头,还真不容易被发现,至于地上的血迹,实在来不及收拾了。好在这巷子少有人光顾,地面肮脏,一时间也难以看出地上那滩暗褐色的液体是血。
而秦绾自己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往箱笼后面一靠,静静地等待。
追人的人步履整齐而沉重,应该是崇州军,而能劳动崇州的正规军大庭广众之下追捕的人,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是很有合作的可能的。
有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很快的,脚步声就更近了,依稀可见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秦绾皱了皱眉,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脚步虚浮而凌乱,最重要的是,浓重的血腥气几乎扑面而来。
“你跑不了的!束手就擒吧!”崇州军自然知道这个巷子是没有出路的,一边追一边喊道。
“做梦!就是死,也要先拉你们垫背!”被追的人怒道。
秦绾闻言,脸色一变,猛地出手,一把扣住那人的右手。
“你!”那人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这巷子里居然还会有埋伏,一咬舌尖,就想拼命。
“西门大侠,我是令师的故交。”秦绾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随即抓着他纵身翻过围墙,顺手拎走了之前的俘虏。
那人楞了一下,就没有反抗。
“你跑不……”几乎同时,一队士兵冲进了巷子,随即愣住了。
人呢?两边的围墙虽然不是很高,但那人若还有翻墙的力气,之前就能直接跳房顶逃跑了,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也拿江湖高手没辙。可现在,一个连走路都勉强的重伤者,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队长,这里有血迹!”一个士兵喊道。
小队长神色一凝,举着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啊,有尸体!”那士兵又是一声惊呼。
众人哗啦一下围上去,果然见到箱笼的垃圾中间躺着一具尸体,腹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热的,刚死。”发现的士兵从尸体脖子上收回手。
小队长皱起了眉,只觉得很荒谬。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里,一个重伤者,居然还杀了个人,然后逃之夭夭?有这能耐他怎么不早点跑!
“这人……好像是帅府的帮闲啊……”一个士兵犹豫着插了一句。
“帅府的人?”小队长一下子就如临大敌,难道……还有人接应他?
另一边,秦绾抓着两个人翻过墙,落入旁边一户人家的天井。
这个地方居住的都是底层的平民百姓,大清早的,别说男人在外面干活,就是女人,只要是家里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的,多半也在外面忙活,这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是没人在家。
“你是什么人?”那重伤者一把甩开秦绾的手,警惕地看着她。
“西门远山?西门大侠,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秦绾顺势放开他,又将被点了穴的俘虏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过去。
“你认识我?”西门远山迟疑地打量着她。
很普通的一张脸,他可以确认,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妇人!
“古县一别,不知道西门大侠那里……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秦绾轻笑了一声,目光在他下半身一转。
“你你你……”西门远山整张脸都绿了,指着她一脸的惊骇,“你是长乐……”
“闭嘴!”秦绾一声低喝。
西门远山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睛瞪得滚圆。
实在是……那件事让他记忆深刻得想忘也忘不了!做了一回牢,还要劳烦师父来领人也罢了,最无语的居然是哪位号称高手榜第一的长乐郡主,居然一脸诚恳地告诉他,她专治各种不举……
不举你妹啊!
“你的脸,还有这身……”好一会儿,西门远山才道。
“当然是假的。”秦绾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你一样蠢,顶着一张自己的脸,是生怕天剑门的麻烦不够多?”
“……”西门远山无语。
他当然知道是易容,可郡主您把自己扮作寡妇的模样,那位王爷知道么?
会哭的吧!绝对会的!
秦绾靠近了围墙,听着另一边的动静,回头道:“你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西门远山回过神,有些讪讪地道,“就是……就是去试试能不能刺杀白鼎。”
“你不要命了?”秦绾哭笑不得。
堂堂元帅,又是在自己经营多年的大本营里,若是这么容易被人刺杀,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他刺杀了我们东华这么多将领,就不许我们也派遣刺客?”西门远山不服道。
“那刺到了没?”秦绾一脸的怜悯。
“……”西门远山无语。
“行了,换衣服!”秦绾随手从人家天井里晾晒的衣服上扯了几件扔过去,又指指地上的人,“给他也换一身。”
西门远山眼前一阵发黑,情知是失血过多,但他也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赶紧一咬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迅速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