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捡到慕清欢的那片水田里。
苏钰牵着那头走路都不稳的驴子在水田里摸小鱼,他屋后那片河塘里稍微能入眼的鱼都被苏钰给洗劫一空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山下的这片水田里。
水稻已经长到齐膝的高度了,苏钰赤着脚在里面走,身后的驴子站在原地打着响鼻,非要苏钰拖着拽着才肯往前走。
一人一驴在水田里慢腾腾的走,还没出水田,田里的泥水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苏钰的脚踝,那手的主人气若游丝,“救我……”
苏钰低下头,只见一名胸前还插着箭矢的男子,绑着黑额带,穿着一身夜行衣,罩脸的黑布已经滑落下去了,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苏钰慢慢弯下腰,和受了重伤的男子对视着,“要我救你?”
“嗯……”男子点下头。
苏钰看着他抓在自己腿上的手,“你先放开。”
那人闻声松手,正等着苏钰过来搭救,没想到那人立即后退一步,牵着驴子就要走。
那男人反应也快,连忙抓住苏钰还没抬起来的另一只脚,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恼怒,“救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苏钰拧起眉,看着这个牛皮糖一样粘人的男子,脚往回抽了抽,没抽回来,“我救你就是,你放手吧。”
那男子已经被骗过一次,这次说什么都不肯撒手了。
苏钰实在无语,就站在那儿不动,看着那个满脸血污的男人仰着头和他对视着,胸口处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水田。
最后还是那男人撑不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苏钰才把自己的脚抽出来。
苏钰原是想救他一命,但转头看着自己那头站都站不稳的驴子,实在是不忍心让它驮这么笨重的一个东西,就打消了将这个受重伤的男人捡回去的打算。但看着那男人的出血量又实在是吓人,若是将他丢在这里不管死活,不出两个时辰,绝对死透了妥妥的。
于是苏钰一只手拎着他的腿开始往水田外面的小径上拖,男人身上本来还插着一支箭,苏钰这么一拖,那箭又往肉里面戳了几寸,痛的那男人纵使是昏迷都忍不住在痛哼,苏钰只当没听见,将那从水田里才拖出来的男人往小径上一丢,自己开始从怀里掏东西。
乱七八糟的小瓷瓶苏钰掏了一堆,最后把那个标签上写的是‘特效止血药’的药瓶抽了出来,扒开瓶塞,走过来一只手抓住男人胸前的箭尾,狠狠往外一拔,在男人痛的全身都在发抖的时候,苏钰以最快的速度将男人的上衣拔了下来,将药瓶里的粉末一口气全部倒了下去。
苏钰倒不担心感染,因为他在药粉里加了一些石灰,高温烧灼下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唯一坑爹的就是那非人的痛楚。
苏钰看着地上的男人从全身发抖到全身打摆子一样的抖动,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一阵,男人不动了,苏钰走过去用手探了探,发现对方居然还没有断气。
除了英雄二字苏钰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最后将从男人身上扒下的湿衣服又搭了上去,苏钰牵着驴子走了。
苏钰很快就将这件‘救人’的事儿忘记了,直到有一天他到镇子里采买生活用品,被一群官兵围堵的严严实实,一个握着银亮长枪的男人策马而出,一双眼斜着苏钰,吩咐道,“抓起来!”
牵着驴子的苏钰看到男人额上的黑色发带立刻就明白了,转身就往后面跑。
因为是在镇子上,苏钰实在放不开在一大堆熟人面前杀人什么的,所以还没出城门口就被骑马的男人堵住了。
那男人长枪策马挡在苏钰面前,一脸古怪的笑意,“你倒是再跑啊!”
苏钰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要恩将仇报?”
男人脸色发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恩将仇报?我重伤坠崖,求救于你,你这贼人见死不救戏耍我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还……”
“我救了你。”苏钰仰着头看着他,“如果不是我将你从水田拖上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何况我还给你上了药。”
男人一听到那个药字,脸都扭曲了。
苏钰开口道,“你当时伤口泡水,如果不用烈性药烧灼伤口,必然会溃烂。”
“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成?”男人冷哼一声。
“你若是血性男儿,自然懂得知恩图报。”苏钰眼神透露出几分轻蔑,“你若不是,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男人正欲动怒,苏钰突然开口道,“观你面色,那日箭矢有毒,毒已入五脏,若三日内不解余毒,定然七窍出血而死!”
“你胡说!”男人甩袖道。
苏钰淡淡一笑,“若是不信,你抬手一观。”
男人将信将疑的抬起手来,苏钰在这个时候屈指一弹,风元素凝空向男人手腕的麻穴砸了过去,男人手还没抬起来,就感觉到手腕一麻,长枪都抓不住掉到了地上。
男人当场变了脸色!
“我有方法解毒。”苏钰说。
男人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态度也放软了,“你要什么?”
苏钰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在男人放缓的面色中一笑接道,“黄金。”
“什么?!”男人失态的张大嘴,“五十两黄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五十两黄金虽说他到底是拿得出,但那数目实在是太过骇人,寻常百姓家十两黄金都够一世富足无忧的了。
“你开口问我要什么,如今我说出来了,你是要反悔不成?”苏钰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对钱并没有多大概念,只知道五十两黄金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他的话却如刺般直插男人胸口,信义是大丈夫立世之根本,若是失去了信义,何谈服众?
“你要求太过离谱。”男人道。
苏钰蔑然一笑,“那你就请回吧。”
男人只觉得方才手在抬到半空中的时候突然麻痹了一下,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了,这感觉让他有几分惶恐,毕竟他是靠那只手提枪杀敌,若是废了……
五十两黄金就五十两黄金吧。
男人开口叫住转身欲走的苏钰,“五十两黄金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在三日内医治好我……否则。”目光一横,持着长枪的官兵全部对准苏钰,男人从往前倾了倾身体,“我就把你的尸体挂在这城门上。”
苏钰慢慢转过头来,“好。”
跟着男人回了驻扎在镇子外的营地,苏钰在路上听了一路才弄明白这男人叫云散,是苏钰现在所处的凤阙国第一将领,凤阙国是鼎立的三国中最弱的一方,若不是这云散将军三番五次击退离苍国来犯的精兵,这凤阙国怕早就和那些或覆灭或依附的小国一样了。
十日前,云散只身刺杀离苍国战将楼骄,失手险些被擒,拼死逃了出来,被追兵流箭所伤,从山上掉到了苏钰家门前的那片水田里,然后又被苏钰好一阵虐,虽说命保住了,但这云散将军对苏钰这个救命恩人的印象实在是差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