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哼着歌,夹着小布包和彩儿在雅园的垂花门处分手,脚步轻快地绕过影壁,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把那余下的五两银子还给岳震。自己手里的现银不够,还得麻烦若香他哥哥去把去年秋宴上得的赏换些银子来,总不好再给人家大少爷一把散碎银角子吧。
抬步想往西厢房走时,却感觉到气氛不对,秋香和元月站在上房门口两侧一动不动,更让紫藤震惊的是,娇红居然跪在抄手游廊的石阶上,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额角的汗扑扑地往下淌。紫藤不敢再看,慌忙回了自己的屋子,放下包袱,换上自己的三等丫头衣服走了出来。一挑帘正看到映儿从对面屋中出来,
“几时回来的?”映儿之先是带着秋香干活的,秋香越过她升了二等,映儿的不高兴是众人看得见的。尤其是上次水芹与她说悄悄话被刘妈妈抓个正着,虽说只是说了她两句,但映儿却把水芹记恨上了,与秋香和水芹不再象以前那么亲近,却和紫藤相处的不错。
“嗯,刚回来。”紫藤走向中堂放的那个长桌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自打上次被双巧和秋香陷害后,她便逼着自己和大家一起喝茶,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紫藤正在心里盘算问不问映儿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只听映儿道:“才刘妈妈打发叫人牙子来,要把娇红姐姐发卖出去。”
“什么?”紫藤手里的杯子差点飞了出去。娇红如今做到了一等,管着谢芳的钱匣子,也就是紫蕊以前的活。这样一个国公府嫡小姐身边的一等丫头,到了年纪只要放了话往外放时,别说那些府里的有头有脸的管事,就是京里富裕一些的普通人家也是抢着要娶的。
这是得犯了多大的错呀,娇红今年都十六岁了,因着是外面买来的签得是死契,没有家里人给张罗婚事,刘妈妈却是上了心的,听说都已经有几家求到刘妈妈身边了,只等明年开春配人了。
紫藤一脸惊愕地看着映儿。映儿往外看了一眼,回手拉了紫藤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原是准备歇个午觉的,刚躺下就听得好多人进院子的声音,我忙走了出去,就见大奶奶一脸震怒地在前面走,二小姐由上到下罩着一件青衫由刘妈妈扶着,娇杏姐姐拿着二小姐今天去替换的衣服跟在后面。娇红姐姐被两个婆子架着,几乎都没用自己两只脚走。我吓坏了跟着大家一齐跪在地上。大奶奶到正屋门口说‘叫她在外面跪着’,我从没来没听过大奶奶这样和人说过话。”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紫藤紧张地握着映儿的手。
“不知道,只晓得大奶奶进屋后,便传来二小姐的哭声。不一会刘妈妈亲自出来吩咐秋香去端水,那水端出来都是红色的。”映儿仿佛还有些后怕地说,“后来,刘妈妈便让我们都回自己的屋子,没有叫便不得出去。”
紫藤重重地坐在凳子上,娇红是紫蕊一手带起来的。紫蕊曾说过,娇红是八九岁的时候家里发大水,家人都没了,只得和几位乡亲讨饭到的京城,后实在无法,被乡亲卖给到了忠国公府做粗使丫头。爹爹是个秀才,在当地很有些名望,做着一大户人家启蒙老师。因此,娇红打小便跟着父亲学字,可以说是二小姐身边文化程度最高的丫头。因着大夏国的规定,秀才的儿女是不能为奴为婢的,所以娇红的身份一直没有人几个人知道,这还是紫蕊临出嫁时告诉紫藤的。
娇红平日里手脚麻利,不多言不多语,而且自紫蕊出嫁后对紫藤相当照顾,尤其是水芹的几次无理取闹和秋香偶尔放的冷箭,自己虽说都不再乎,但有个人却愿意为你出头,紫藤心里很是感激。
“你回来便老实呆着吧,不要去回刘妈妈了,一会儿听吩咐吧。”映儿拍了拍紫藤的肩膀。
紫藤机械的点了点头,透过敞着的窗户正看到跪在烈日下的娇红,那么瘦弱和无助。叫人牙子卖了,就算紫藤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但小说里也是说过的,这种犯了错的丫头叫了人牙子来定不会是去什么好地方。
紫藤一想这就浑身发冷,什么妓馆的花枝招展的妓子,肥头大耳的乡坤的小老婆,背着孩子在田间依然干着体力活的村妇……这些场景都在紫藤脑子里浮现出来。
“不要,大奶奶,二小姐求求你们,不要,真不关奴婢的事呀。”一声声尖锐的哭诉惊醒了紫藤,她和映儿都凑到窗跟前去看。只见两个婆子架着娇红就要往外拖,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红绸衫的矮胖女人。
刘妈妈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对着两边的婆子说,“还不堵了她的嘴,扰了大奶奶和二小姐的清静。”
“刘妈妈,刘……唔……”娇红使劲地想摆脱被婆子捂着的嘴巴,一张脸上糊满了泪水,早晨出去穿的一身簇新的衣裳已看不清颜色。
刘妈妈没有看娇红,而是对着那个胖女人说,“老四家的,这个带出去尽可能寻个好的吧,莫要卖到那种肮脏的地儿去,好赖也是服侍二小姐一场。”说完不等那老四家的女人回话,低下头对娇红说
“你自己做错什么自己清楚,能这样叫你出去而不是被板子打死已是主子的恩德了,你平日里得的东西我已叫秋香给你收拾好了,你且都带走吧,以后好自为之吧。”
秋香递过一个小花包袱,娇红双手被反剪着,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旁边的婆子接过小花布包,连拉带拽地把娇红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