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深圳火车站,是暑天正午,罗宇霜一只手吃力的抱着一捆画,另一只手拉着重重的行李箱,身体被汗浸泽着,尽管如此还是得迈开腿在这热浪中前行,在人流中她显得微不足道,是别人眼中的路人甲乙丙,没人知道她是谁?因何而来?又向何处去?大家只是或悲或喜或木然的望着前路,她喜欢这生疏。
从人流中窜出,挥手拦了辆出租车,或许自己气势不够柔弱,或许司机嫌热,没肯下来帮她往后备箱放下重重的行李,无所谓,她没指望能得到别人的帮助。
“去哪?”司机甚至连头都没回的问,
她打开手机,报了个酒店地址后再没开口说话。吹着冷气,看着车窗外被日头烘晒得一切,又是崭新的生活,很奇怪一点没有欣喜,只是木木的,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快捷酒店门口停下,办理完入住进房间后,就打开空调平躺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听见外面的雷鸣才起来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只见那雨像一颗颗石子铿锵的砸在地上,不到两个小时,就变天了,欣赏了一会儿雨势,就去卫生间洗澡,洗完吹干头发,再向窗外望去,雨已经停了,推车卖甘蔗波罗蜜的小贩正停在路边,时而看看人流,时而看着自己车上的果品,脸也是木木得。
罗宇霜简单收拾了下出门了,今晚她一定要看到合适的房子,尽管现在资金还算宽裕,也禁不起每天住酒店这么花,最主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安定的住所,一个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天地。
找房早轻车熟路,和中介房东谈判也张弛有度的拿捏着,看到喜欢或讨厌的房,面上并不显山露水,水费电费管理费,都问的一清二楚,并白纸黑字写的一点不含糊,没人再觉得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的目光懂得适当的游离和咄咄来表明自己的心机,原来人不是突然长大的,而是在困苦中的日积月累,只是,有那么一瞬你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单纯,才意识到自己变了,曾经激动的东西,再也无法撩拨心弦,天真的脸,逐渐诡谲,明亮的眸子扑上了凡尘。
房子定的一家独立公寓,酒店式管理,三十平的大开间,月租两千,这是她第一次租这么贵的房子,还是在无业的情况下,本来没打算租这么贵,可看到房间里的阳光,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大海,一下子迷住了,海子有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希望也能感受到这暖意。
交掉押金以及一个季度的房租,存款少去一大半,但她还是买了质量良好的被褥,还买了一束鲜花装点屋子,看着淡粉色的玫瑰和雏菊,心情似乎也明媚起来,她再一次哼起了小曲,正当吃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煮泡面,一条微信像刀一样剜在了她的心上。
“霜霜,我辞职了,以后咱们都是自由的,这几天我先去bj把我的房子委托中介去卖,然后咱们隐居吧,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过你向往的日子。”
看完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手却捂着心脏,记忆之门再一次震颤的苏醒,那是个扭曲的晚上,那间阴暗的小屋里,她穿着件冰丝睡裙,将自己的身躯贴向朱鹏,他的手掌很大很厚也很有力,像一条蛇一样在自己肌肤上摩挲,想起这些,她似能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味,突然又出现一副画面,在海边,夕阳的金色里,她拉着他的衣角,像漫画一样。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段字:“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不可能跟着你去过那样的日子,也许,我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的女孩,我虚伪,我还想赚钱,我真的很不好,相忘于天涯对于我们才是最正确的。”
重读一遍,又逐字删除,本想着那晚后,他们会变成陌生人,只因寂寞在一起慰藉过,想不到为了她,他离开了豪哥的公司,若豪哥知道朱鹏离职因为她,那一辈子也没脸面对豪哥。
她不爱朱鹏,来到深圳才确定这种感觉,当初只是喜欢他眼里淡淡的忧郁,和一些嘘寒问暖,她从没郑重的考虑过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晚……
她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是第三次打自己,她错了,她是个贱人,是个任由寂寞挑衅的胆小鬼,眼泪从眼里涌出来滑过火辣辣的脸颊,她以为逃离广州就能逃开一切,如今却才知惹了大麻烦,朱鹏竟会如此孤注一掷,之前随口说的玩笑话,他竟然当真了,隐居?她连想都不敢想。
擦了擦眼泪,她打了一行字:“哥,抱歉,我已经离开广州了。”发出去后,马上删除了他的微信及电话,继续拿起筷子大口吃面,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和面一口口的吞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咪咪姐打来电话,她吓得马上清醒过来,不会知道朱鹏离职是因为她,过来质问的吧。
“喂。”她声音有些颤抖。
“霜霜,咱哥邮的好吃的到了,让我给你分点,你过来拿,还是我有时间给你送过去?”
原来是这事,她松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你留着吃吧,我不在广州。”
“不在广州?你又跑哪里去了?”
“我在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