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浣溪沙》
壬申年十二月中。
上海已经彻底进入冬天,寒风凛冽,温度亦是一降再降。苏清绾自圆木的矮桌上取了浅墨裹青色茶壶,轻轻放上小火炉温煮,窗外景色见白,她的嘴角蕴起一丝笑意。
“下雪了,下雪了!”春生高声叫着从门外跑进来,掩不住的兴奋,“小姐,外面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啊!”苏清绾停了手上动作,扭头轻声说道她,“也不知道慢些跑,小心你的伤。”
春生吐吐舌头,一脸笑嘻嘻,“都不怎么疼了,小姐。”
“那也得小心些。”苏清绾拿起桌边的方巾净了净手,再转身瞧她,“楼下送今日的报纸来了吗?”
春生犹豫着摇了摇头,“张妈说可能是下雪的缘故,得晚两个时辰。”苏清绾微微皱眉,“算来就这几日了,也不知福建的局势稳定些了没。”
春生却突地表情明朗起来,“小姐,我听张妈说,二爷打仗可从来没输过。”苏清绾抬头瞧她一眼,见她一脸无比自信的表情,也不免被她的情绪感染的笑起来。
桌上的茶壶腾起蒸汽,闷出咕噜咕噜的响,苏清绾扭头倾了倾壶盖,突地喃喃道,“只是这次,倒并非是去打仗了。”前些日子的报纸上多是华东地区内部政权纷争的消息,他这次去,怕是另有任务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苏清绾站起身来望着外面的雪景微微出神。
算来她和春生回到顾园快两个月了,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顾绍霆似乎很忙,但他只要在上海,每日总要来她房里坐会。张妈亦将她照顾的很好,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大小事务,总要询问她的想法。
苏清绾隐隐叹气,然而这才是让她心生不安之处。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春生走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春生笑着迎上去,“张妈。”张妈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冲春生招招手,又扭头笑着说,“清绾小姐,五芳斋刚送来的糕团,快尝尝。”
苏清绾抬手收收衣领,慢慢走过来坐下。春生早已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点头赞叹,“五芳斋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
苏清绾闻言拾起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甜香清淡,确实不俗。张妈眼含期待探过来问,“可合胃口?”
苏清绾笑着点头,“很好吃,麻烦您了。”张妈听完笑得开心,静了片刻突又低头轻声朝苏清绾说,“二爷是今日回来。”
苏清绾心一跳,面上却十分平静,“是嘛。”张妈点点头,笑容似有深意,“可不是,单今个,就来了四次电话了。”说着她附身倒了杯热水递到苏清绾身前,起身前又补了一句,“总归是不放心小姐的。”
苏清绾缓缓嚼着着嘴里的玫瑰糕,脸上的笑容极淡。
张妈又待了一会便起身走了,未料刚出门就听见她惊讶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你在这门外做什么。”然后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跟着响起,“我,我,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