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泓的话音一落,轿中的公仪音心中不由一突。
果然是为王韵之事而来?
可是……他这个时候拦下秦默,又有什么意义呢?
公仪音不解地蹙了眉头,没有出声,凝神继续关注着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秦默冷冷地打量着王泓,“令妹之事,秦某正在调查,还请王八郎稍安勿躁。再者,王八郎若有心了解案件的进展,大可来延尉寺找我,何必要在秦某大喜之日拦路捣乱呢?”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顿时打了起来,纷纷指着王泓说着什么。
议论声传入王泓耳中,他的面皮不由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王泓向来是注重颜面之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等丢尽脸面之事。不管他最后有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半道拦下秦默迎亲的车队已成既定事实。
只是,脑海中不断不断闪过母亲临行前拉着他密密叮咛的话语:
“阿泓,秦九郎明显对你妹妹的案子不上心,如今你父亲和祖父那里也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只能靠秦九郎了。你若直接去找他,他极有可能敷衍着应下,只有将此事闹大了,他才有可能尽全力找出杀害你妹妹的凶手来。”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由不得自己再退却。
这么一想,不再犹疑,顾不上围观群众异样的目光,看向秦默道,“秦九郎误会了,王某并非有意扰乱你的大喜之日。实在是舍妹的案子进展太缓慢,父母忧心过度,这才出此下策。”
秦默冷笑一声,“王八郎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事,是在威胁我?”
见自己的心思被秦默戳破,王泓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笑,避开了他的话题,“秦九郎,舍妹生前对九郎亦是情根深种,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父母亲人都难以安心,希望秦九郎能对舍妹的案子更为上心一些。”
公仪音在轿中听着,越听越觉得好笑。
王泓这是个什么逻辑?
王韵的案子没有进展,他觉得是秦默忙于准备成亲之事所以忽略了调查?因此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截住秦默,然后逼秦默给出个承诺?
真是不可理喻!
王家出动在宫中的暗卫调查王韵之事她可以理解,可是王氏宗主怎么会允许秦默做出这么莽撞而不经过大脑的行为?此举一出,不仅会让秦默造成反感,对王氏的声誉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除非……
王氏宗主并不知道这事?
这个想法一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时,听得阿灵在窗外小声抱怨道,“这个王八郎怎么回事,要问王家女郎的案子也不该挑这个时候啊,这不是诚心找茬么?”
公仪音想起王泓之前对她做出的那些举动,甚至后来自己从冀州回来,王泓还派人送过东西来帝姬府,只是都被自己派人退了回去。不由心中一动,难道王泓此举,也有趁机发泄的意味在里头?
若真是这样,他在处理感情的态度上也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殿下,再这么耽搁下去,吉时都要过了,您看要不要婢子……”阿灵焦急道。
“不用,阿默会处理好的。”既然有秦默挡着,公仪音相信他能很快解决这个麻烦,因而也不操心,稳稳地坐在轿中,微微掀开面前的喜帕透了透气。
果然,秦默清寒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再同王泓啰嗦,而是直直盯着他,眼中冒出森寒之气,语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让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王泓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秦默会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一时怔愣在原地。
秦默眉头一挑,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朝身后跟着的莫子笙使了个眼色。
莫子笙会意,走到王泓跟前,躬身一让,“王八郎,请吧。”说着,也不待王泓反应,手下微一用力,王泓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劲地内力逼得退了好几步。
秦默看也不看他,策马启程,经过他身边时,才冷冰冰扔下一句话,“王韵的案子,我会接着查。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威胁了,否则后果你自负。”
说罢,再不看他,打马离去。
王泓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秦默淡漠的身影渐渐离去,看着大红的花轿从他面前而过,突然心底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可秦默身上那清冷默然的气韵让他忍不住有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而秦默坐在马上俯视自己的神情,带着高傲的王者之气,仿佛天神在俯瞰一只蝼蚁一般。
他这才明白,为何同为士族子弟,秦默却风评如此之高,从前他并不懂,也并不服气,今日亲身经历,才觉得传言并不为过。
他和秦默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他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了。
又行了一会,轿子再度停了下来,阿灵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到了!”
公仪音舒一口气,总算没再出什么篓子了。本以为很快能走完的路,这一耽搁,仿佛走了许久许久,好在他们出发得早,并未误了及时,否则的话秦默的怒火怕是都该发泄在王泓身上了。
喜轿微微前倾,忽而眼前一亮,厚重的锦帘被大齐,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在公仪音面前顿住。
公仪音看着面前洁白如玉的手,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将纤细的手放入了秦默掌中。下一刻,她的手被温柔的握住,接着秦默手上沉稳的力道,公仪音迈出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