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杜千户手榴弹准备!”郑林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敌人与阵地之间的距离。
“投掷!”郑林大喊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荷兰人的投掷手也向着他们抛掷手榴弹,双方的手榴弹甚至在空中相撞,阵地间突然的冒起阵阵黑烟。
轰轰——轰轰轰——
一阵狂轰乱炸之后,阵地间的可视距离不到三步,前排的倭人武士至少有数百人倒下,荷兰人也同样有损伤。
“冲锋!(东瀛语)”郑林对倭人武士下令道。
五千倭人武士得令后毫不犹豫的冒着仍在爆炸的炮火向着浓烟中的荷兰步兵方阵冲去。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虽然进攻的一方损伤会加剧,但浓烟是很好的掩护,倭人武士很快的冲到了荷兰步兵方阵的边缘。
砰砰砰——砰砰——
“换刺剑!(荷兰语)”
负责指挥步兵方阵的荷兰军官只来得及进行了一次齐射,就被倭人武士冲到了脸上,他不得不紧急命令火枪手们以随身携带的刺剑迎敌。
但禁卫军与荷兰投掷手们仍旧在进行着手榴弹间的较量,杜永安必须阻止荷兰人的其余方队对倭人武士的包围。
“见鬼!倭人从哪里弄来的手榴弹?”巴罗夫放下望远镜眉头紧皱道,虽然这话很没有水准,但这伙儿悍不畏死的倭人确实令他很生气。
城墙虽然倒塌但火炮仍旧无法运到城里去,如今的局面要么荷兰人与守城的倭人一起拼刺刀,要么只能冒着守军的手榴弹对这伙儿倭人实行围剿。
可围剿的代价太大了,至少对于巴罗夫伯爵而言是这样,他的军团只有一万五千人的编制,并且很难补充。
“德川阁下,请立即派你的军队围剿这伙儿倭人!”巴罗夫对一旁端着望远镜的德川龟松道。
手里的兵力多少意味着战后就有多少筹码,巴罗夫图谋者甚大,如果最后一战损伤太大则难以支撑东瀛的布局,所以他必须迫使德川出兵,哪怕是以退出战斗为要挟。
“这没问题,巴罗夫君,我立即下令就是。”
哪知德川龟松不仅没有为了保存实力反驳,立即命令手下带着一万倭人开始进城参与围剿。
巴罗夫到底是外来人,德川龟松时下虽然只有五万兵,但老巢江户的四万新兵却在紧锣密鼓的训练。
如果他想,他随时可以再征召几万倭人,只要打赢这场战争,一切就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毫无疑问的是,德川龟松现在需要荷兰人,需要他们的炮火铲除这最后的阻碍。
一万幕府军的加入对守城的倭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几乎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五千倭兵掀起的浪花就被迅速淹没。
“大人,阵线撑不住了,手榴弹也用光了!”杜永安小跑着亲自来请示郑林。
敌人太多了,以一万对六万,除非是神兵天降,否则根本不可能取胜,可现在守军已经失去了突围的全部机会。
“退守城主府!”郑林不得不下达的撤退的命令。
城主府位于岛根城中心偏北的地方,也是岛根城平民的庇护所,退守那里虽然可以得到短暂的安全,但却犹如瓮中之鳖、饮鸩止渴。
而且岛根城的数万平民很可能也要遭殃,但郑林现在已经顾不得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是郑林的准则。
撤退途中至少又有一千多人倒下,以至于退居到城主府时郑林的身边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其中包括七百多禁卫军、十个AKM射击手、约两千个个带伤的倭兵。
樱木久见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包扎着血流不止的小腿,身边站着的护卫只剩两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结局,岛根城进行了激烈的反抗,而作为幕府的传统德川将会对城内守军进行屠戮。
“大人,他们攻过来了,还有火炮。”杜永安垂头丧气道。
禁卫军横行大明多年,何曾被打得这么窝囊过,杜永安甚至想如果刘鸿渐在这儿断然不会让他们陷入如此境地。
可他知道这样有点不负责任,郑林指挥作战中规中矩并没有犯什么错,如果真要说只能怪新兵训练时间太少、装备陈旧。
但郑林谨遵刘鸿渐的命令,除却岛根城以及石见银矿外其他战事几乎充耳不闻,也做到了人在城在。
“慌什么!大人将岛根城交给我等,就应该恪尽职守,即便身死也不负大人的器重。”郑林慨然道。
同时郑林心里清楚,一旦他们战死在这儿,大明的百万雄师就不再师出无名,早晚有一天他的两位兄长会携千军万马驾着如山战舰,来为他们复仇。
“是,大人,卑职羞愧!”杜永安被郑林一语惊醒,低声道。
反正已经逃不了了,既然要死,自然是要死得顶天立地,哭哭啼啼不仅不会让敌人心软,反而惹人嘲笑罢了。
“弹药还有多少?”郑林道。
“回大人,手榴弹消耗殆尽只剩不足十枚,燧发枪大约每支枪还有十发左右的纸壳弹,听冯百户说,神射手小队每人也不过二十发……”
说到此杜永安心中苦涩不已,倘若弹药充足,一万两千人即便打不赢也至少能将幕府和荷兰人重创。
可恨的是朝廷半年来竟然没有任何补给送来,他们在岛根城就仿佛被朝廷遗弃般。
杜永安也知道刘鸿渐带着大军在远征罗刹,也正是因为如此,禁卫军士兵们坚定的认为只有跟着刘鸿渐才能真正的过上好日子。
“命令所有士兵瞄准了再打,勿要浪费弹药!”郑林放下望远镜道。
杜永安得令而去,但还没走两步却又被郑林喊住了。
“杜千户,着人送来一枚手榴弹吧。”郑林平静而温和的道,仿佛不是命令而是在商量。
杜永安愣了一下才明白了郑林的决心。
“是,大人!祝愿大人武运昌隆!”杜永安仿佛打了鸡血般激昂的向着郑林行了个军礼。
另一边,以冯宽为首的AKM小队全员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冯宽将全部的AKM子弹汇聚到一起,平均分到每个人手里只有二十一二发,连一个弹匣都装不满。
“最后说一遍,亲卫营从来没有过被俘虏的先例,倘若荷兰佬攻进来,都知道该怎么做吧?”冯宽将子弹分配完毕后目光一一扫过九个袍泽道。
“队长放心吧,咱都知道怎么做,就是可惜了咱的枪……”副百户马忠抚摸着手中擦得黑亮的AKM恋恋不舍道。
“瞅你那点出息!”冯宽瞪了一眼马忠。
“王爷说过,咱们手里的枪断然不能落到敌人手中,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必须全部销毁!”冯宽郑重的道。
轰——轰——
正说话间荷兰人的火炮开始发威了。
“立即去找制高点,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冯宽腾的一声站起身来,言毕端着AKM自古自的迎敌去了。
城主府的院墙不过两人来高,哪里抵挡得住荷兰人的火炮,厚约一尺的砖墙犹如宣纸般被瞬间撕碎,将院墙后的倭人士兵压倒。
院墙外的倭人平民在郑林守军撤退时便已经乱作一团,德川命令手下的倭人对平民开始展开屠杀,而荷兰人的火炮在将院墙轰碎后,又将炮口调向了院墙后的木质房屋。
同时更多的倭人、荷兰人从院墙缺口处蜂拥而入,手榴弹和倭刀主宰了一切,没过多久主楼外,城主府四周成了一片火海。
“永别了,大哥。”郑林发丝凌乱、面容枯槁的对着西南方楠楠道。
一切都结束了,唯一的遗憾是终究没有回到大明、没有见到阔别多年的大哥。
“永别了,王爷,属下愧对您的器重。”郑林说完从腰间取出了手榴弹。
这是一枚精铁灌制的木柄手榴弹,手榴弹的保险盖已经拧下,拉环就那么耷拉在木柄之下,郑林将一根手指套在了拉环内,闭上了眼睛……
轰——
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滔天的巨响突然从远处传来,其声响有别于荷兰人的实心炮弹,郑林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大人!炮声是从城外传来的,有可能……是援军!”杜永安小跑着兴奋的道。
同时他也没有把握,守城半年杜永安莫说援军,连补给都没有见到过,而且在东瀛除却斋藤联军算半个盟友外,还会有谁赶来支援呢?
郑林将手榴弹重又塞到腰间,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窗前端着望远镜朝着城外望去。
但见城外烟尘滚滚隐有旌旗招展,郑林眯着眼睛仔细探查放看清有一刘字。
“大兄……”郑林的泪水禁不住的从眼眶涌出来。
……
“二愣子!你娘的再敢吝啬炮弹,老子崩了你!给我轰!
陆海波、阔端你俩要是完不成包围晚上准备领板子吧!
林河!火枪兵压上去!莫教一个人跑了!”
南城外刘鸿渐仿佛一只跳脚的大公鸡般,一次性梭哈把所有兵力都派了出去。
除了身边的一千来亲卫,刘鸿渐甚至没有留预备队,足见刘鸿渐对这支部队的信心。
从泉州得知东瀛消息后,仅仅用了二十六天,二十六天时间从调兵到抵达战场不可谓不快。
兵仍旧是调的禁卫军的原班人马,其中多数参与了罗刹国的远征。
从泉州发信鸽到上海,黄道周接到信后换信鸽到山东威海用了三天时间。
北洋水师接到刘鸿渐的紧急军令后,立即又飞鸽传书至皇宫,同时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集合了刘鸿渐所需的运兵船。
运兵船一路向北抵达天津大沽口,而此时朱慈烺施压之下,三万禁卫军全军整备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鸿渐则从泉州直接渡海峡到达台弯,与南洋水师提督郑森一起提领半数战船赶赴东瀛。
由于运兵船携带着榴弹炮,如果想尽快的投入战场就必须尽可能的靠近岛根登陆,但荷兰人的战舰就停留在岛根城以北的外海,情急之下刘鸿渐并未打算与荷兰海军硬碰硬,侦查了一番后刘鸿渐最终选择在距离岛根城两百里的滨田登陆。
又五日后,北洋水师的运兵船终于抵达,三万禁卫军是刘鸿渐此番东瀛救援的全部力量。
但是,此时的禁卫军已经不是远征罗刹时缺乏弹药补给的禁卫军。
自远征军开始从莫斯科凯旋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军械所加班加点,榴弹炮、迫击炮以及各式炮弹、金属子弹早已堆满军械库。
刘鸿渐再也不必掰着手指头用火器,可火炮营省吃俭用惯了的的二愣子一时还不适应,被刘鸿渐连番训斥。
三万对六万,在传统战争模式中没有哪个将领敢保证必胜,除了刘鸿渐。
五十门榴弹炮不间断的对着荷兰、幕府联军的大营后方轰击,禁卫军的骑兵营由陆海波和阔端统领疯狂的向突围而来的幕府兵投掷着手榴弹。
在林河所率领的栓动步枪阵营两侧,则是各一百门小型迫击炮,经历罗刹国远征的洗礼,禁卫军已经足可以令全世界的陆军颤抖。
“少将大人,敌军从后方突袭,他们的军队十分凶猛,我们……我们被包围了!”一个传令兵踉跄的跑到巴罗夫身边解答了他的疑问。
“什么?他们有多少人?主将是谁?”巴罗夫闻言大惊。
联军有六万多人,想将他们包围至少就得是三倍以上兵力,但东瀛就这么大点地方,巴罗夫与幕府几乎是从西北到东南打了一遍,哪里还会有如此兵力的敌人。
“大人,人数并不多,据卡林上尉说应该不会超过四万,通译说敌人的旗帜姓刘,是大明的旗子。
他们的火器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的火炮射程比咱们的远,而且落地后会剧烈的爆炸,他们的火枪兵并不适用步兵阵列,可射速却比我们的快好几倍……”
这传令兵一路从后方赶来,真真的见识到了那火器恐怖的杀伤力,以至于说到最后眼睛都瞪得老大。
“是那个人!那个人回来了!”巴罗夫楠楠的道。
“德川阁下,我们必须立即停止进攻并且着手突围。”巴罗夫见德川龟松也急匆匆的赶来,直接道。
“巴罗夫君,咱们已经被包围了,我的骑兵已经尝试过两次突围,都失败了!”德川龟松也是满脸的震惊。
二人商议后立即决定从岛根城撤出,但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敌人的阵线非常的稀薄,每一面只有寥寥数千人,可不论德川龟松的骑兵怎么冲锋,除却留下一地的尸首之外根本没人能冲进敌人的身边。
巴罗夫的火炮兵被禁卫军的孔二愣子优先打击,所有的弹药早已被炸上了天,他的士兵每一秒钟都在持续的损失,可面对猛烈的攻势他却无可奈何,巴罗夫心急如焚,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与无力感。
“派人去!去找他们谈判,请求停战!”当着德川龟松的面,巴罗夫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知道这支部队是什么时候登陆的,可恶的伯纳德,敌军登陆竟然没有给他通知。
他想去质问,但前提是要能活下来,咱就听上头的人说那个人手下的部队有着惊人的火器,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就要变成最后一次。
“巴罗夫君,明军为何侵入我东瀛?”德川龟松问道。
东瀛与大明已经数十年没有往来,自东瀛与朝鲜大战之后,幕府也就断了与大明的朝贡。
可这些年来幕府还一直与大明的商人做着生意,并且并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和摩擦,这让德川龟松十分纳闷儿。
“哼!还记得一年前那接连的几场刺杀吗?现在看来,就是大明的那个人干的!
还有这岛根城,估计也是那个人在背后布的局!”巴罗夫恨恨的道。
果然还是年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巴罗夫懒得给德川龟松解释,他现在只关心他的军团。
如果他的军团在东瀛遭受重创,他的地位将受到致命打击,即便回到了巴达维亚估计等着他的也只能是公司董事会的诘难。
“少将大人,明军拒绝谈判,他们在逐步的缩减包围圈!”
一刻钟后,巴罗夫终于等到了传令兵的回话。
“巴罗夫君,我想我们必须集结全部兵力再组织一次突围,否则我们都逃不出去!”德川龟松焦急的道。
得知来人正是杀害他兄长、父亲的大明王爷,德川龟松的脸变得苍白。
东瀛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以怨报德,德川龟松在得知真相后压根没想为兄长和父亲报仇,他只想尽快逃出包围圈。
“好!你带着你的人从右翼突围,我从左边,能否逃出升天就看这一次了,希望德川阁下好运!”巴罗夫沉声道。
就这么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他的军团至少战死了一半,实在没办法拖下去了。
但即便到如此境地巴罗夫仍然留了心眼,这个时候突围,谁先发起就要承受更大的火力进攻,巴罗夫决定再等等。
待倭人吸引到了更多的火力,巴罗夫再发起致命的一击。
可是,刘鸿渐会给他这机会吗?
“王爷,左翼的敌人全线冲上来了,似乎是想突围!陆大人说他有把握将敌人打回去。”一个哨骑打马来禀报。
“告诉陆海波,手榴弹用光前提前说,咱们有的是,管够!”刘鸿渐眯缝着眼盯着前方烟尘滚滚的战场,露出了个奇异的笑。
六年来,荷兰国一直如同乌云般盘踞在大明头上,六年了,刘鸿渐终于有底气在正面战场上将荷兰人打趴下。
又半个时辰后,德川龟松和巴罗夫的突围再次被击退,这一次双方损失极为惨重,总兵力已经不足两万,巴罗夫果断的派人前来请降,虽然两万人向三万人请降让其感觉羞耻,但他认为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公司不会容忍他的军团就这么没了,即使是出巨资也会将其赎回去,因为重建一只军团代价太高了。
刘鸿渐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后将其赶到岛根城北面的海滩,而后不顾部下的劝阻将包括巴罗夫、德川龟松在内的两万士兵秘密处决。
俘虏安置太麻烦了,他不需要俘虏,部下担心此事传出后再无人敢向大明投降,但刘鸿渐不以为然。
并不是每一支投降的部队都有活下来的机会,如果真是在其要求下仍旧不投降,那么轰平便是了。
处理完俘虏后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刘鸿渐命令将荷兰人、幕府军的尸首全部扔到了海里喂鲨鱼。
也是在当天晚上,刘鸿渐再次见到了盔甲破旧的田川七左卫门,哦,此时应该叫郑林。
“王爷,卑职没能将岛根城守住,导致一万新兵死伤大半,导致岛根城内数万平民身死,卑职愧对王爷的栽培,请王爷责罚!”郑林撩起盔甲扑腾一声跪倒在刘鸿渐身前。
其后禁卫军的杜永安、文彪以及亲卫营留守下来的冯宽,还有统领倭人新兵的沢井実央也都跪倒在了地上。
“呵呵,都起来吧,你们都尽力了本王不怪罪你们,还有,郑林啊,你哥哥郑森也来了,明天随本王去见见吧!”刘鸿渐微笑着扶起了声泪俱下的郑林,而后又手臂虚抬的示意其他人也起来。
此时亲卫营的冯宽已经将郑林手榴弹的事告诉了刘鸿渐,对于这个郑家的年轻人刘鸿渐还是十分看重的。
岛根城守军伤亡十分惨重,打到最后一万倭人新兵能站着的只剩不足一千人,禁卫军也损伤过半还都带着伤。
郑林抹了抹眼睛给刘鸿渐介绍起身后的倭人部下,并着重的讲了樱木久见的事迹。
倭人新兵遭逢此难已经不足以支撑岛根城的防御,说不得还要继续征兵,在郑林看来樱木久见是个合格的倭人将领,刘鸿渐应该重用。
但刘鸿渐的话却让郑林有些疑惑。
“倭人皆不可重用,除非通过了本王的考验。”刘鸿渐眉头微皱的道。
“可是王爷,倭兵难练非倭人不足以训,倘若……”
“谁说要用倭兵了?唉,此事先不提,过几日你自然便明白了。”刘鸿渐摆摆手终止了谈话。
第二天郑森带着南洋水师以及北洋水师的运兵船抵达岛根城北的港口,郑林与郑森十多年未见自是一番唏嘘。
之后刘鸿渐召集了除却倭人的全部将领开了一次会,将领们还倒是要交代战事安排,没曾想刘鸿渐一句话就惊掉了众人的大牙。
“本王欲在东瀛建国,国号为秦,这也是本王为何说倭人不可信的原因,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说一说。”刘鸿渐平静的道。
先前刘鸿渐以田川家作幌子支撑东瀛的布局实属无奈,现在罗刹国已经被灭,大明周边再无强邻,这一层幌子已经没有必要。
小朱将他晋爵为亲王且封地就在东瀛,按照礼法他是可以建国的,其封国即为大明的属国,在封国之内他可称王,也即国王,但不可称帝。
大明三百年来将亲王的封地选在海外的还是头一个,而且这块海外飞地还不是大明的疆域。
王爷要自立了。
这是众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郑林也在沉思,似乎是在考虑站位问题。
而刘鸿渐亲卫营的几个将领都乐得合不拢嘴了,他们待在亲卫营里虽然地位颇高,但亲卫营满编也就两千人,最高不过是千户。
虽然刘鸿渐给他们的军饷并未按照实际军职来发,但谁不想爬得更高呢?
若是刘鸿渐拥有封国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们就都是封国内的将领骨干,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禁卫军将领陆海波、林河等人也各自表情不一,陆海波是想跟着刘鸿渐的,他担心如果刘鸿渐真的离开大明,武将会再次受到文官和朝廷的联合压制。
林河则很犹豫,他不像陆海波般没心没肺,相比于东瀛他对大明更有归属感。
“我说你们都想啥呢?一个个闷声不语的,本王告诉你们,注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大明的将领,本王带你们来可不是私奔!”
刘鸿渐带着这群将领东奔西走也有好几年了,哪里能不明白这些人在想啥?几句话说的在场的将领们都红了脸。
“本王重申一遍,你们都是大明的将领,领着陛下的薪俸,此来东瀛不过是为了帮本王在东瀛犁地,铲除所有敢于反抗本王的倭人,而后你们仍旧要回到大明,回到禁卫军的大营。”
刘鸿渐瞪了一眼陆海波和林河道。
“嘿嘿,王爷言重了,咱们根本没有其他想法,咱听您的,您让咱打谁咱就打谁,您让咱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陆海波嘿嘿一笑,几句话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但又没有完全说破。
“滚犊子!马肉都堵不住你那臭嘴!”刘鸿渐没理睬陆海波的变相效忠。
东瀛虽然几经战乱,但倭人至少还有八百万人,这也算是东瀛关于战国的一段趣事。
华夏的战国时期人口皆是负增长,再往后的三国时期,国内由于战乱和各种灾荒人口也是大幅度下滑。
而东瀛所谓的战国,打了几十上百年,人口竟然从几百万打到了一千两百万,也算是牛掰。
“本王立国号为秦后,势必会受到倭人的反抗,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杀光所有反抗的倭人!”刘鸿渐端起一杯倭人清酒喝了一口道。
刘鸿渐喜欢东瀛这块地方,但并不喜欢东瀛人,或者说不喜欢他们的文化。
为此刘鸿渐制定了‘犁地计划’,名字虽然糙,但这几个月来刘鸿渐反复斟酌还是觉得用犁地最合适。
首先是文化上,东瀛的文字必然要废除,相对等的东瀛语也要废除,同时废除的还包括所有的东瀛书籍。
要改变一个民族很难,但那只是在后世,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根基,在这个年月,刘鸿渐可以更简单粗暴些。
他将要求所有东瀛人学习大明语、大明的文字、文化,也将从大明内地雇佣更多的落魄秀才、举人前来讲课。
从服饰到发型,从言谈到举止,能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全部都将汉化。
这是他的封地,他是这块土地的王,趁着还手握着大明的军权,他完全有把握将这支三百年后汉人的死敌同化。
“大明将会源源不断的将各种补给运抵东瀛,其中包括武器、弹药、粮食,也包括书籍、教谕和生产工具。
前路漫漫,还望诸位多加用心!”刘鸿渐说完举起了酒杯。
闻听刘鸿渐的计划后,众人有的变得心事重重,也有的振奋不已,但都端起了酒杯。
对于岛根城内那仅有的一千多倭兵刘鸿渐倒是没有直接下手,这些士兵曾经为岛根城而战,刘鸿渐决定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刘鸿渐告诉他们建国的消息,甚至告诉了他们未来的计划,要求他们自己选择归属。
这计划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与其以后他们得知后成为隐患,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闻听刘鸿渐之言后绝大多部分倭兵选择了离开,但仍旧有大约三百人选择了留下,其中包括了失去一切的樱木久见。
“为什么?”刘鸿渐看着樱木久见得眼睛,似乎是想找到答案。
“东瀛病了,我认为将军可以将这病治好,为此,我愿意贡献我的力量。”樱木久见沉默了一会儿道。
他想起了襁褓中的孩子、想起了死去的家人,更想起了先前百年间东瀛人经历的各种混战,有感而发。
到此刘鸿渐才算是明白,如果按照后世他读过的一本书里来解释,这樱木久见大概就是拯救派,而荷兰人则是降临派。
只是刘鸿渐仍旧不能十分相信樱木久见,他将樱木久见提为三百倭兵的统领,又信守承诺的将选择离去的人放出了岛根城。
但是只半个时辰后就给樱木久见发布了第一个命令,杀死刚才出城的全部倭兵。
出城的倭兵自然被收缴了全部的武器,三百倭兵除却配发了倭刀之外,都给配备了一支旧式的燧发枪。
樱木久见接受了命令并带着人连夜追了出去,第二天早上两百多个倭人在樱木久见得带领下,拉扯着千余人头出现在了岛根城下。
又两天后,整合了部队的刘鸿渐命令郑林以五千禁卫军驻守岛根城,自己则带着两万五千人向东进发,直奔德川幕府的老巢江户。
七月底,两万五千大军抵达上野原,幕府率四万新兵迎击,只一个照面四万新兵就被击溃,刘鸿渐命令骑兵追击,四万新兵逃回江户者不过半。
八月初二,在一百门榴弹炮的狂轰滥炸下,并不怎么雄伟的江户城墙被攻破,幕府宣布倒台。
第二天,刘鸿渐在江户城宣布东瀛易主,并正式宣布将在东瀛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国号为秦。
霎时间东瀛乱作一团,各地反抗者如雨后春笋般,其中大多数为德川幕府旧部,也有斋藤等叛军旧部。
由于反抗者还未联合,刘鸿渐不得不将两万多兵力分作三股,以江户城为中心向北、向西、向南三个方向开始平叛。
按照刘鸿渐的计划,接下来的一年到两年时间里,叛乱必定还会持续发生,但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因为这里,将是他的第二家园。
但中秋节刚过,小朱一封圣旨打乱了刘鸿渐的全部计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西有番人荷兰国,屡次侵扰大明边境,致使大明沿海生灵涂炭,损大明之国威,实为大明之隐患。
朕心忧之,不可断绝。
秦王刘鸿渐,自受命以来屡次击溃强敌,为大明之柱石,朕心念之。
特令秦王率北洋、南洋两支水师,荡平巴达维亚,扬我大明之君威。
钦赐!”
“秦王殿下,接旨吧?”
来人竟然是司礼监秉笔庞大海,庞大海知道面前这人惹不起,所以语气十分的恭敬,见刘鸿渐在发愣,温言道。
“卧槽,小朱还真是着急呀!”刘鸿渐被庞大海催促,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的话。
“哦,皇上可有密信带来?”似乎是觉得庞大海在旁边,刘鸿渐又改口道。
“殿下神机妙算,皇爷确实有密信传来。”庞大海嘴角抽了两下,又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木匣子递给刘鸿渐。
这木匣子外头还贴着封条以证明并未被私自拆开过,刘鸿渐随手扯下木匣上的封条打开了密信。
‘刘卿惠鉴:
仲夏一别,甚为想念,然国事、战事频频,令得朕与卿聚少离多。’
刘鸿渐看到此就笑了,你大爷的聚少离多,我跟我的老婆们才是聚少离多好吧。
‘罗刹一战,大明国威如日中天,然荷兰国仍旧霸占着整个南洋,使大明商船不得南下,朝臣之奏疏条陈已堆积如山,皆是建议朕下令打通南洋商路者。
朕知卿早有此打算,又闻戚将军北洋水师新式战舰训练小成,是以自作主张发了诏书,下令进攻南洋。
‘卿自为两路水师之统领,此去南洋当以个人安危为重,万不可犯险。
朕在京城,恭候佳音。’
刘鸿渐看完密信后心说你大爷的,出征哪有命令将领以个人安危为重的?
再说了,既然是打仗定然是极为危险的,又是海战,即便想跑都不见得能跑得了。
“真是虚伪!”刘鸿渐低声道。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海洋贸易已经让朝廷尝到了甜头,沿海的海商也迫切希望朝廷打开南洋的航线。
朝廷需要这些海商以及外商缴纳的关税,朱慈烺虽然如此委婉但也隐约间让刘鸿渐感觉出南洋航线的必要性。
只是现在东瀛还没稳定下来,这让刘鸿渐心里多少有点不安稳。
“殿下是否在担心东瀛,皇爷体恤殿下,北洋水师此番除却水师外,还运来了陆军五万禁卫军,皇爷说了,这五万兵可留一部在东瀛帮殿下稳固局势,其余的随军调往南洋。”庞大海腆着脸道。
“皇上还真是体恤臣属呀!”刘鸿渐轻哼一声,心说这小朱考虑的还挺周到。
正待此时,戚家兄弟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面带笑意的快步走来。
“卑职见过王爷!”<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