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们的目标也包含丞相在内?”
秦晋忽而大笑。
“杀了秦某,神武军将群龙无首,朝廷将重新陷于混乱,某些阴谋叵测的人不正好可以浑水摸鱼了吗?”
颜真卿一阵默然,他内心当中不满秦晋专权,但如果以如此严重的代价换取秦晋的下台,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一万神武军从西内苑沿着夹道低调的开进了长安城,几乎在一夜之间,长安的大街小巷内尽是全副武装的神武军士卒。而天亮之后,惯常的晨钟没有准时响起,各坊的坊门也没有打开。百姓们不知何故,纷纷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安抚民心,各坊的啬夫很快就接到了朝廷的布告,并向惶惑不安的百姓们宣布了封禁坊门的原因。
当然,为了不使民心混乱,朝廷的布告隐瞒了重臣遇刺的消息,只是宣称即将举行奏凯报捷大典,为了避免意外而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
至于具体排查什么,并没有明说,但绝大多数的百姓还是相信了。
自打神武军接管了长安以后,实施了一系列便利百姓的措施,这与从前的掌权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使得神武军在百姓中有着很好的公信力。
不过,表面公开的理由,并不妨碍神武军逐一搜查各坊。从鱼龙混杂的南城开始,凡是在京兆府籍册中没有记录的人口,一律被收押看管,调查背景。
短短一个上午,没有籍册而被捕拿的人就已经超过了一千。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大,但对于严密管理人口的京兆府而言已经是极严重的使职了。而且,可以预见的,随着搜查范围的扩大,被清理出来黑户一定更多。
要做到一个都不放过,一个都不冤枉是很难的。在目前情况下,也只有搂草打兔子,一并看押监禁。
第五琦的脖颈上包扎着厚厚的麻布,上面还渗着已经渐显发黑的血液。由于受伤不重,他便第一时间参与到搜捕当中,而且建议以雷霆手段处置这些违犯唐律的人。
当然,第五琦并不是要杀掉这些人,而是将所有的黑户不问身份背景,一律充入苦力营去苦力,如此还解决了苦力营渐渐缺少人力的问题,也算一举两得。
“乱世用重典,这些人如果有合理的合法的原因留在长安,又何必终日做这等欺瞒朝廷的事情呢?不遵守律令,扰乱了秩序,就算将他们充入苦力营,也是罪有应得!”
这一次,秦晋没有妇人之仁,而是欣然同意了第五琦的建议。
天黑之前,就已经有近五千人被押解出城,送入了苦力营。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入夜以后,在第五琦的亲自主持下,神武军又开始搜查长安城内的各个寺庙,不管佛教、道教、抑或是波斯教,但凡在京兆府籍册中没有记录的僧侣,与那些黑户一样,全数被抓进苦力营里,集中看管。
然则,恰恰在应该有许多黑户的庙宇中,反倒几乎没有了。
第五琦阴沉着脸,觉得此事蹊跷,但一时间又不知问题具体出在了哪里。
事实上,他已经想到了许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京兆府的胥吏被收买了,只要花钱,庙宇中的人口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合法身份。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第五琦亲自审阅了长安各大庙宇的人口籍册,其中最令人生疑的就是,隶于寺庙田产下的人口居然比天宝十年统计时,多了数倍不止!
天宝十年统计田籍人口时,第五琦是亲自参与了的,因而记得十分清楚。短短十多年的功夫,许多寺庙田籍下隶属的人口居然增长了数十倍,这是他此前没有注意到的。
于是,第五琦又翻看了天宝十年时统计的籍册,居然发现其籍册中记载的人口数与现在竟相差无几。这就出现问题了,难道是第五琦的记忆出错了吗?
当然不是!
第五琦向来以能吏著称,亲力亲为的差事怎么可能记错了?他已经隐隐的猜测到,一定是胥吏们从中做了手脚,将增添修改后的籍册混入了天宝十年的陈年旧档中。
胥吏们以为此举就可瞒天过海,高枕无忧,却哪里想得到,第五琦就是当年亲自参与统计整理的官吏,问题如此明显他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不但那些上下其手的胥吏必须倒霉,还有趁着战乱侵吞人口的寺庙……
原本在去岁清理佛寺产业,第五琦还觉得自己下手有点重,没收了大量的田产。现在看来,还是下手下的轻了。
佛寺嘛,就应该是纯粹的清修之地,要那么多田产作甚?
于是,政事堂很快就下发了布告,京兆府范围内,所有的佛寺,在七日之内,必须上缴所有田产与隶属田籍的人口籍册。
此令一出,立时在长安上下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笃信佛教,觉得第五琦这么做亵渎了神佛,甚至可能坏了他们多年的祈愿。万一佛祖降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第五琦是个谋事而不谋身的人,哪管得怨声载道,尽管布告上是限期七天,但在当天,由政事堂派出去清理田籍的官吏就已经进驻了长安城内各大寺庙。
几乎是在明晃晃刀剑的威逼下,各寺庙不得不交出了田产。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无法彻底清除那些隐藏在佛寺中不法贼人,于是再一次下达了严苛的命令,现有寺庙,在籍的僧侣强制减半,一日内,由寺庙各自推举,如果过了一日功夫而拿不出还俗名单的,则只能由官府强制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