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也是个普通人,他当然也会累,当然也想一觉睡到自然醒。
虫娘又说了几句,却听秦晋那边已经鼾声大起了。
……
三日后,押解史朝义、史朝清兄弟的马队进入长安城,当百姓们得知囚车上所押解的人就是这场历时六年之久的浩劫的首恶时,都愤怒的用石块和土块狠狠的砸了过去。
满城的军民,不论地位高低,哪一家没有子弟死在战乱之中呢?这些都是拜安史叛贼所赐。
与史氏兄弟一同押解进京的,还有安禄山幸存的儿子和亲族,以及史家的子弟。这些人在献俘之后都要按照惯例施以腰斩或磔刑的。
现在遭受石块乱砸不过是走向死亡的开始而已。
史朝义和史朝清兄弟将被囚车固定的头部使劲下压,试图避免石块砸到脸上,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仍旧有大量的石块正中面门。
最终,围聚的百姓越来越多,大有扒皮抽筋食肉的架势,巡城骑卒不得不赶来维持秩序,驱散人群,使得局面不至于失控。
大街上一刻钟可以走完的路程,却整整走了一个时辰,史氏兄弟所遭受的责骂和羞辱,可谓是此生都不曾遭受过的。直到进入京兆府官署所在的大街上,史朝义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带血的涂抹。
这口带血的唾沫不偏不倚的正砸在了史朝清的脸上。
“你这杀才,如果不是轻信身边的奸细,大燕朝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地步?”
这等责难和咒骂,史朝义在路上已经说了部下百次,史朝清本不欲与之争辩,然则这口带血的涂抹却激怒了他。
“逆贼,是谁打算弑父杀君?是谁,兄弟相残,在范阳城下大开杀戒?又是谁,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了……”
不等他说完,史朝义满面通红的骂道:
“你放屁!”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史朝义污秽不堪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杀猪杨的惨嚎。
“都给老子消停点,否则全给你们鞭子炖肉!”
负责押解的军卒一路上可没少拿鞭子抽他们,史氏兄弟自然都知道厉害,便齐齐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史朝义性子刚硬坚强,不会为自己的落难过于难受。史朝清则不同,他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出卖,从张炎到裘柏,这些都是他寄予厚望的人,结果到头来却一个个算计他算计到了骨子里。
主动选择投降,并没有为史朝清带来些许的好待遇,神武军对待他与对待穷凶极恶的史朝义一样,现实关进大牢,接着双双被打进了木笼囚车中,一路颠簸的押送往长安城。
这一路上所受的苦楚自不必说了,最让史朝清难过的是,因为他的错信,导致了父皇的生死不知。如果当初他能够收起对曹敦的逆反心理,重用曹敦守城,恐怕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然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做错的事情,许多时候没有补救的机会。曹敦等人那一颗颗已经发黑滴着臭水的头颅,在离开范阳城那天,给了史朝清太多的刺激。
在路上,史朝清甚至想到了自杀,他不想像牲口一样,被扒光了所有的衣裳,当众在市上被寸寸磔杀而死。
然则,当他想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怕疼,以至于使他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最终,只能任由神武军将其押解到长安,抵达长安的第一天就遭到了万民百姓的唾弃和憎恨。
这是他在河北时体会不到的,自打记事开始,身边的人就对他恭敬有加,父亲又极度的溺爱。虽然前几年也跟着父亲的军队在战场上走过几遭,但那都是毫无悬念的小战,战果几乎一边倒的全是燕军取胜。
所以,在史朝清的意识里,唐朝是一个腐朽而待死的怪物,早晚会死在幽燕铁骑的马蹄之下。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其父精心编制的保护网下所造成的假象。
一旦真实的世界展露在史朝清的眼前时,他已经没有了挽回的机会。更加讽刺的是,正是他自己一手撕开了这假象,兄弟间的相残,导致了史思明这一代枭雄最终屈辱的惨败而生死不知。
就实而言,如果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燕唐之间,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分出胜负呢?
“到了,你们今日可以住牢房了!”
押解军卒的声音,打断了史朝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