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夏元吉看罢了颜真卿的军报以后,坚决不同意向河北运送粮食赈灾。
夏元吉正抗声的说着他的理由,第五琦与韦见素先后也到了。
这是自打去岁长安克复以来,政事堂的宰相们第一次齐聚在秦晋的帅堂。
宰相们齐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讨论河北灾慌与黄河断流的主要问题。
对于处理民政,秦晋并没有经验,这一点显然是三位宰相有着极丰富的经验,他们不但有着丰富的地方官经验,还都在中枢多年,深谙处置灾荒的流程。
所以,秦晋只做了总结性的问题阐述,便让三位宰相各抒己见。夏元吉刚刚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此时便有点精神不济,秦晋又命人抬来了软靠,让他靠在上面。
韦见素还是一贯的风格,微笑着请夏元吉和第五琦发表看法。夏元吉该说的刚才已经和秦晋说过,再加上他刚刚情绪颇为激动,第五琦便当仁不让的抒发己见。
看过颜真卿的军报以后,第五琦同样赞成夏元吉的意见,既然河北百姓向史贼叛军缴纳租庸调,朝廷还有什么理由赈济他们呢?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不方便放在明面上的理由,那就是要用河北的灾荒与饥民彻底拖垮史贼叛军。如果史思明放任灾民不理,那必然会失却人心,饥民活不下去揭竿而反只是迟早。如果开仓放粮,河北道的粮仓对于河北道的灾民而言却是杯水车薪,用不上几个月就会彻底断粮。
“如此不会超过半年,至多在岁尾之前,史贼叛军必定土崩瓦解,届时朝廷不战而屈人之兵,一举收复河北,彻底平定叛乱。”
说到最后,第五琦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亢起来,很显然他为自己所提出的这个设想而情绪激动。
直到此时,韦见素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按照第五相公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叛乱虽定,但河北民心却也尽失,损失的人口怕三五十年也难恢复,其中利弊也很难衡量是功是过了!将来史家若不曲笔,便要指秦大夫包藏祸心……”
虽然他说的不紧不慢,语气也十分缓和,但却是在彻头彻尾的否定第五琦与夏元吉的策略。
第五琦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实在没想到,韦见素居然会在此处提出反对意见,难道非要派出大军征讨,靡费粮食与人口才算是堂堂正正的吗?
“请恕某直言,韦相公未免有些迂阔,难道朝廷当真要应了颜真卿所请,向灾民发放粮食?这些粮食岂非送入虎口资敌了?一旦史贼叛军缓过这口气,朝廷再想剿灭他们,又不知要死多少人,耗费多少军粮……”
自始至终,韦见素的脸上都挂着微笑,也不与第五琦激辩。
“老夫只是指出其中存在的利弊,至于如何决断,想必秦大夫也早就有了定计!”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球踢给了秦晋,而秦晋此时却并没有定计,他的内心是矛盾的,第五琦与夏元吉说的有道理,韦见素说的也有道理。
思忖良久仍旧一筹莫展,他就只得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我现在又有什么定计和决断了?诸位相公还当好好筹谋筹谋,力求将此事两全其美!”
第五琦口快,当即便道:
“世间事哪有两全其美呢?成大事者历来不拘小节,倘若平叛成功,付出的代价也算有所得,如果无限期的迁延下去,对河北对朝廷带来的后果,恐怕未必就轻了……取舍之间能使天下重新恢复太平,世人又怎么会不记得秦大夫的功劳和恩德呢?”
说实话,秦晋对后世人于自己的评价并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平叛的胜利,因而才在一时间难下决断。
第五琦又将韦见素的话逐字逐句反驳回去,眼看着就要争执不下,秦晋又觉得饥肠辘辘,腹中咕咕直叫,便道:
“诸位相公一定还没用晚饭,不如咱们边吃边说!”
厨下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大盆的烤饼、羊肉、腌制的干菜端了上来,除此之外每人还有一碗浓香粘稠的粟米粥,只闻起来就已经令人垂涎三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