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密谋举事之人,因为不密而败身破家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个严庄不是老糊涂了吧。
严同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见薛焕竟笑出了声,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否则寻常人哪里敢在秦大夫面前如此放肆呢?
于是他马上腆着脸笑道:
“这位将军一看就是龙虎之士,莫要笑话小人,小人说的也是,也是实情。在旁人眼里,家主守着的百万石粮食不亚于金山银山,可在家主看来与坐在热锅上也没甚区别。如果有的选,家主绝不会再做此选择……”
薛焕不禁哑然失笑,见这位使者能把一番歪理说的振振有词,也是世间罕见了。
如果按照他的这种说法,坐拥天下的天子岂非坐在了更大的火盆上?那为什么还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了那个位置而争的头破血流,乃至于家破人亡呢?
秦晋肃容道:
“这一点请严庄放心,粮食的问题,神武军自有解决的办法,关键在于确定了交割的时间。一切自然才好安排。”
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有确定了时间一切才有谈下去的余地,否则谈了也是空谈。
严同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恭恭敬敬的捧到了秦晋的面前。
“这里有家主手书,一切详细计划都在其中,请大夫过目。”
秦晋点了点头,从严同的手里接过了书信,大致上下看了一遍,他当即对身侧的王颀道:
“态势有了新的变化,军营就不去了,将士们这一仗打的好,一定要守好了这洛水北岸,绝不能让叛军有机可乘!”
王颀轰然应诺,秦晋将他这一支人马置于洛水北岸,在旁人看来觉得是多此一举,但他却是一直战战兢兢,深知道身上的责任重大,不打仗则已,只要打起来就一定是寻常难以承受的恶仗。
这也是秦晋为什么一定要亲身犯险,到此处来视察的原因。
“请大夫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对于秦晋的决断,薛焕有些讶然,他实在想不到,秦大夫居然对这个看起来油嘴滑舌的人如此相信,仅凭着几句话就改变了原本定下的行程。他本想提醒几句,颗目光扫过一旁清虚子的脸上上,又瞬间打消了这种想法。
接触清虚子的时日虽然短,可他却对其了解颇多,此人看似疯癫却精明至极,对秦晋有着异乎寻常忠心,如果秦晋的决断有问题,以此人的精明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可现在看他面色如常,虽然心中觉得诧异,但也明白,这就意味着此人也认同秦晋的决断。
薛焕是自幼在世家大族过来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人心,相机而行事。出头鸟的事他绝不会做,不贸然行事也是为了避免在秦晋那里落得个有勇无谋的坏印象,不如看看情况如何再有所动作。
这一回,秦晋带着随从亲卫直接从洛阳西北面的位置南渡洛水,这一带洛水情形神武军早就探查的十分详尽,哪里的水位可以徒步涉水而过,哪里深刻没顶绝难通行,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有了王颀作为向导,人马一齐渡河,丝毫不拖泥带水,薛焕见状如此,也不由得深深佩服起了这个神武军的异类,王颀!
看来,此前军中的谣言并不足信,甚至于卢杞将军的判断也有所偏差,至少是对王颀有些偏见的。
秦大夫用人并非仅仅出于平衡派系的考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才小看了秦大夫呢!
薛焕也不知为何,自从与秦晋在洛阳会师以后,对秦晋的认知也从传闻中提升到了现实中。
现实中的秦晋虽然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但也有杀伐冷酷的一面,就像是原本矛盾的两种人纠结到了一起。在传闻中,秦晋就是神一般的人物,让人远而敬之。
马蹄咆哮,数百骑兵踏着满地干裂的黄土,卷起了漫天的烟尘,数里之外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距离中军大营不足五里时,先后有多名探马游骑迎了上来,并带来了一则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
叛军的曳落河大营在半个时辰前生了内讧,营内杀的乱成一片,杀声甚至远远的传到了数里之外。
得到禀报,秦晋心里骤然紧了一下,此前的不好预感果然还是成了现实。以严庄的威望并不足以控制曳落河,当曳落河内部的意见与严庄的决断相左时,必然会爆冲突。只是想不到,冲突来的如此之快,令人不及准备。
一开始,严同还以为这是误报,他甚至拍着胸口向秦晋保证,这只不过是寻常骚乱,很快就会被家主平息。
但是,随着探马游骑一拨一拨的过来,他的心里也没底了。
秦晋当即从中军大营里抽调了五千人,带着他们第一时间赶赴曳落河大营。
他现在只祈祷着,严庄能安安稳稳的化险为夷,如果此人死在了乱军之中,对与神武军,对于大唐都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