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听出些门道,眯了眯眼睛:“难不成有人敢对怀宁郡主无礼?”
莺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吴山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实说来。”
莺儿的头恨不得垂在地上,细若蚊蝇道:“后来,怀宁郡主遇到了宁安郡主。”
吴山有些意外,但是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怎么最近这么多事,都能和沈妤扯上关系?
莺儿见吴山没说话,继续道:“怀宁郡主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周家就要寻宁安郡主,后来两人遇到了,就起了争执。怀宁郡主还要追着宁安郡主吵架,却被宁安郡主身边的婢女用剑挡住了。怀宁郡主没办法,只能离开了。怀宁郡主自幼娇生惯养,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心中郁气难平,就随意走走散散心,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之后的事,众人都知道了。
吴山看向沈妤,严肃道:“宁安郡主,不知莺儿说的可是真的?”
果然来了,看来怀宁郡主之死,就是用来对付她的。
沈妤眼尾扬起,淡淡道:“莺儿说的不错,原本我是要来拜见周老夫人的,恰好遇到了怀宁郡主。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就被她质问、责骂。我虽然不如怀宁郡主身份尊贵,但也不是可以随意被人冤枉指责的,我自然就要和怀宁郡主辩驳,可怀宁郡主就是不依不饶。我急着去拜见周老夫人,不想和她作口舌之争,无奈之下,苏叶只好吓唬了她一下,她这才离开。莺儿,你当时就在怀宁郡主身边,我说的没错罢?”
眼前的人,一袭芙蓉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生的颜如渥丹,清眸流盼,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海棠标韵,却不流于艳俗,举手投足尽显高贵典雅。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人,莺儿却觉得有种压迫感袭来,那双清艳的眸子好像洞悉了一切。
她低着头道:“宁安郡主说的是。”少倾,她又大声道,“可是我家郡主和宁安郡主争吵过后就落水了。”
沈妤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怀宁郡主落水是我害的?”
莺儿哭着道:“奴婢不敢胡言乱语,但是当时宁安郡主和怀宁郡主发生激烈的争执,可是许多人亲眼见到的。不说那边多少仆婢,周大夫人身为周家主人对此事也是一清二楚。”
吴山看向周大夫人。
周大夫人思忖一番道:“是,当时两位郡主发生争执,我的确看到了。只是后来我有要事离开了,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怀宁郡主又为何落水身亡。”
吴山问道:“莺儿,怀宁郡主和宁安郡主不欢而散后,可又遇到了别的人?”
莺儿声音凄然:“没有再遇到别的人了。奴婢原想着劝一劝郡主让她消消气,可是郡主听不进去。后来我奉郡主之命端茶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郡主漂在水里,一动也不动。”
沈妤嘲讽的笑笑,幕后之人是一定要让背上杀人的罪名。
怀宁郡主虽然不受皇帝待见了,但却是皇帝的女儿,代表皇家颜面,所以皇帝一定会严惩幕后真凶的。
莺儿哭声更大了:“宁安郡主,我知道你和怀宁郡主关系一向不睦,这次的争执也是因怀宁郡主而起。可是她和你吵完之后,没多久就落水身亡,难道我们不该怀疑你吗?”
沈妤面不改色:“你怀疑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却不能随意给我扣上罪名,无凭无据,谋害皇室郡主这样大的罪名我可当不起。”
莺儿慌张无措:“可是……可是好端端的,我家郡主怎么就落水了呢?”
沈妤喟叹一声,眸光清冷如冰雪覆盖:“看来,你们都怀疑怀宁郡主是被我害死的?”
周围鸦雀无声。
毕竟沈妤和怀宁郡主水火不容的关系可是人尽皆知,更何况两人又在周家发生了争吵,很难不让人怀疑沈妤。
看到自家姑娘又被人陷害,紫菀怒极,就要上前辩驳,可是云苓却拽住了她,低声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任由人陷害呢?你没看见苏叶都没有动吗?”
紫菀看了一眼镇静的苏叶,闷闷道:“你说的也是,咱家姑娘这么聪明,一定会为自己洗脱嫌疑的。”
沈妤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无凭无据,你们就怀疑我是杀害怀宁郡主的真凶,按理说,我没必要向你们解释。可未免三人成虎,败坏我和沈家的名声,我只好说一说了。”
她缓步行至莺儿面前,直视着她。莺儿心里打了一个凸,目光闪躲。
沈妤轻笑一声:“一则,就算我要杀害怀宁郡主,何必在这里动手,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吗?难道我不该找个隐秘的地方吗?二则,和怀宁郡主争执过后,怀宁郡主就离开了,而我并没有机会对她下手。去往小花厅的路有不少丫鬟,不信你们可以问一问,在怀宁郡主离开后我是不是直接去拜见周老夫人了?我不是神仙,不会分身术,如何有机会害死怀宁郡主?”
沈妤这话说的不错,但是也不能直接洗脱她的嫌疑。她自己无法谋杀怀宁郡主,但是可以让别人去啊。
沈妤知道众人就是这么想的,直接道:“既然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是凶手,就不要随意将罪名扣在我身上。要定我的罪,就直接拿出证据,然后到陛下面前,让陛下裁夺。”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莺儿依旧在啼哭,目中流露出对沈妤的怨恨。
少倾,她抹了一把眼泪道:“奴婢知道无证据不能定罪,可是我家郡主在落水身亡前,的确是和郡主您见了面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心情郁郁也是因为您……您敢不敢发誓,怀宁郡主的死真的与您无关吗?”
沈妤扯了扯唇角。明明知道她的身份,莺儿却如此大胆,她可以确定,莺儿背后有人。
宁王一直看着沈妤自己应对,听闻此言,他沉容道:“放肆,本王还在这里,是谁容许你对宁安郡主无礼的!”
莺儿连连磕头:“奴婢知罪,奴婢有错。但是奴婢也是因为我家郡主的死太情急了,求殿下恕罪……”
沈妤毫不慌乱:“看来你是认定我是凶手了?也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发个誓又何妨?”
她抬起右手,正色道:“我沈妤发誓,绝没有谋杀过怀宁郡主,若有不实之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放下手,“现在可满意了?”
莺儿咬着苍白的唇:“奴婢不敢。”
沈妤挑眉:“本郡主发过誓了,若是最后证明我无罪,你当如何?”
莺儿脸色更见苍白,却还是咬着牙道:“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沈妤轻声一叹:“这可是你说的,届时我可不会心软。”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妇人赶来了,正是仵作。
怀宁郡主身份贵重,又非男子,所以请女仵作过来验尸是最为妥帖的。
行礼之后,吴山就面容肃然道:“你去检查一下怀宁郡主的尸体可有什么异样。”
男子们自动转过身去,那些姑娘夫人明明害怕,还是忍不住看一看。
过了好一会,仵作为怀宁郡主整理好衣服,道:“回殿下、大人,小的在怀宁郡主脖子上发现一道青色的掐痕。”
掐痕?
如此看来,果然是谋杀!
吴山也是惊愕非常:“果真?”
仵作道:“正是。经小的检查,怀宁郡主脖子上的那道掐痕十分严重,脖子筋骨断裂。”
这时候,莺儿泣不成声道:“难怪没有听到郡主的呼救声,原来她是被人杀死又抛尸河里的。”
说着,她扑到怀宁郡主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郡主,原来您是被人谋杀的,是奴婢无能,没有保护好您,您在天有灵的话,可否告知杀害你的真凶是谁?只要能将罪人绳之以法,奴婢死也愿意……”
好一个忠仆啊。
宁王提出了疑问:“既然是被人谋杀,为何凶手不将尸体带走,反而是抛尸河水,他不怕被人查到吗?”
有人猜测道:“许是来不及将怀宁郡主的尸体带走?”
沈妤似笑不笑道:“周大夫人不是说了吗,这里的下人都被安排到别处去做事了。既然没有人在,凶手怎么会来不及将尸体带走呢?”
话音刚落,听到‘噗通’一声,周大夫人身边一个婢女,身体摇摇欲坠,跪倒在地,失魂落魄,面色惨白。
周大夫人也是被惊到了:“秀儿,你这是怎么了?”
秀儿就是之前为沈妤领路的人,她以头触地,泪眼朦胧:“夫人,奴婢有罪。”
周大夫人眼皮一跳:“你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知情不报……”
周大夫人更看不明白了:“知情不报?”
秀儿扯着周大夫人的裙摆,乞求道:“奴婢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奴婢实在是害怕。可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说出来,奴婢良心不安,夫人饶我一次罢,我再也不敢了……”
这么多人在这里,周大夫人即便看出风向不对,也只能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奴婢……奴婢亲眼看到凶手要扛着怀宁郡主的尸体走,凶手也发现了奴婢。奴婢想开口叫人来,许是他太慌张,又许是觉得被人追赶扛着一个尸体逃走不方便,就直接将尸体丢到水里逃走了。奴婢也是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想到怀宁郡主身份高贵,我若是说出来定然会牵连自身,奴婢越想越恐慌,一时糊涂隐瞒了此事。现在看来,实在不能隐瞒下去了,奴婢才大着胆子说出来,求夫人和大人饶恕!”
周大夫人察觉到了沈妤的视线,冷冷道:“我有要事离开,让你带着郡主去花厅拜见老夫人,你怎么敢玩忽职守,把郡主晾在那里自己走了?”
秀儿连连摇头:“奴婢没有。”
“还敢狡辩!”周大夫人斥责道。
沈妤闻言解释:“大夫人,这不怪她。是半路上秀儿突然腹痛,我就让她先离开了。”
秀儿赶紧道:“所以,奴婢才会路过这里。”
周大夫人神色恍然:“原来是这样。”
吴山问秀儿:“你可看到了凶手的相貌?”
秀儿摇头:“他脸色蒙着黑色的面巾,奴婢没有看到他的容貌,但能确定那是个男子,只看到他身量不高不矮,有些瘦。”
身量不高不矮,有些瘦的男子多了去了,秀儿这话根本就是废话。
吴山沉思不语,突然听到莺儿大声道:“你们看!”
众人一惊,都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吴山上前询问:“发现了什么?”
莺儿用力掰开怀宁郡主紧握的手,露出里面绿色的一点。
周大夫人给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帮着莺儿一起把怀宁郡主的手掰开了。
一枚碧绿的玉扣躺在她手心。
这种扣子,一般是镶在领口的,能穿这样衣服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而且这枚玉扣打磨的十分光滑,质地通透,就像清澈的水,连阳光都能穿透。
而这枚玉扣被怀宁郡主紧紧握着,这说明了什么?
“玉扣的主人就是杀人凶手!”莺儿哭喊道,“郡主果真是被人谋杀的。”
吴山拿着那枚精致的玉扣,沉声问:“不知谁见过这枚玉扣,或者……谁的衣服上少了一枚扣子?”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似乎在想从哪里见过这枚玉扣。
紫菀看到这枚玉扣,惊的张大了嘴巴,又赶紧抿唇,扯了扯沈妤的袖子。
“姑娘,这不是……”
这时,就听到有人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我见到有人穿的衣服上用的这种扣子!”
吴山和宁王异口同声道:“谁?”
那人道:“有好几个呢,不过我离沈小侯爷最近,看到他的领子上就是这种扣子。若是吴大人不放心,可以将宴会上所有男子请过来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