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再者说了,‘东学西渐’既以《梨园荟萃》为肇始,而你经已跟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有了交情,则顺势而为,事半功倍,不就是理所当然了吗?”
“好罢!”敦柔公主说道,“王爷既如此说,我更无可辞——我,努力去做吧!”
顿一顿,“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下,肩上……已是觉得沉甸甸了呢!”
关卓凡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一个人办的下来的,你的下头,也要有一班人才行——迟一些,一个个都给你凑齐了!”
顿一顿,“还有,也不要以为‘东学西渐’有多难——这个底子,两百年前,其实就已经打下来了!”
“哦?这我就不懂了!请王爷述其详?”
“你大约想不到,”关卓凡说道,“西元一六八八年,亦即……嗯,康熙二十七年之时,法兰西便出版了一本《论语导读》吧?”
“啊?二百二十年前?法兰西?哎哟!想不到!确实想不到!这……要说‘肇始’,这才叫‘肇始’吧?”
“算是吧!”关卓凡笑一笑,“彼时以降百余年间,在泰西,‘孔学’以及关于中国文明制度之种种,可算‘显学’了!法兰西有一位大哲,名曰伏尔泰的,盛赞孔子为‘唯一有益理智之大贤,照亮方向,世界得以免于迷惑;他从来仅以圣贤而非先知之口吻讲话,而世人亦皆以其为圣贤’——你看看!”
“这不就是……‘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嘛!”
“差不多了!”关卓凡说道,“这位伏尔泰,还写了一出戏,叫做《中国孤儿》——其实就是赵氏孤儿的故事;他自称《中国孤儿》为‘孔门道德剧’,认为以之教化人心,最有裨益。”
“哦!”
“另有一位大哲,名曰黑格尔,德意志人,推崇老子,称老子为‘融哲学入生活之奠基人’,真正的‘知行合一’!又有一位大哲,名曰孟德斯鸠,法兰西人,盛赞中国的文明制度,称中国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奖励美德之国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原来——”敦柔公主感叹着说道,“泰西哲人曾如此之推崇中国!那后来,怎么?……”
“怎么前恭而后倨?”关卓凡笑一笑,“第一,彼时,咱们到底还是康乾盛世,而泰西还没有真正发达起来,难免要高看咱们一眼;到了嘉、道的时候,人家真正发达起来了,咱们呢,家境败落了,这一类的好话,可就听不大着喽!”
顿一顿,“第二,彼时,泰西大哲多多中国,也有一番‘以彼之杯酒浇己之块垒’的意思在,既如此,对于这个酒的味道,就不能不多做夸赞了!”
“嗯!……”
“不过,无论如何,泰西对于‘东学’,其实并不陌生,更不反感,因此,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怕难!”
“是!王爷的话,我记住了!”
顿一顿,敦柔公主含笑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正在用膳呢,竟说了这许多的话!一大桌子的菜,王爷也没能吃几口!好了,不说那许多了,王爷赶紧用膳吧!菜若凉了,如王爷之言,‘再回锅,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
微微一顿,“王爷日理万机,可难得回府用一次膳!”
“好、好!吃饭、吃饭!”
这一顿饭,关卓凡吃的舒心畅意,不知不觉,连肚子都微微的鼓了起来,这也不必细表了。
膳后移座,侍女上茶。
关卓凡抿了一口茶水,闲闲问道,“今儿个下午,老九的媳妇儿过来窜门儿了?”
敦柔公主面色微变,“是!”
关卓凡留意到妻子的异样,有些奇怪,“怎么?”
敦柔公主没有回答丈夫的话,扬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你们——当然指的侍女们。
几个侍女赶紧退了出去,而且,不必敦柔公主特意吩咐,站在窗外廊下的侍女,也自动自觉的退了开去。
“这个九婶,”敦柔公主微微冷笑着,“愈来愈过分了!说了一大篇儿古里古怪的话!又扔下件古里古怪的东西!——真叫人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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