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福晋话音一落,敦柔公主便睁大了眼睛,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当然,再匪夷所思也匪夷所思不过“南边儿”做嗣皇帝,可是,正因为“南边儿”做了嗣皇帝——
“这个……”敦柔公主沉吟说道,“恐怕行不通吧?嗯,我记得——”
顿了一顿,“‘王大臣会议’的时候,这个事情,是有定论的,什么‘人臣不可拟于君上’,又什么‘乾坤方圆,非规矩之功’,总之,女子承嗣,只限于君上,臣下和民间,不得妄引……今上继统之例,有所干求。”
“王大臣会议”有什么“定论”,恭亲王福晋反不如女儿清楚,她先是怔了一怔,接着想了一想,说道:“‘王大臣会议’说了些什么,我是不晓得,不过,确定哪个来承轩亲王的嗣,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儿了,到了那个时候——”
敦柔公主心中一动:对呀!
“今儿个定下来的规矩,”恭亲王福晋继续说道,“不晓得又改掉了多少?到时候,几十年前‘王大臣会议’上轻飘飘的几句话,这个……还做得数么?”
嗯!
“再者说了,轩亲王身份特殊,不可视之为普通臣子,其血祀和爵位的承继,似也不应泯然于普通臣子啊。”
敦柔公主一双妙目,波光闪动,“额娘,我倒不晓得,您——”
说到这儿,抿嘴儿一笑,打住了。
恭亲王福晋“哼”了一声,说道:“你倒不晓得,我怎么能想出这些个道道来,是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敦柔公主含笑说道,“何况,距我上一回回来问额娘的安,可远远不止三日了……”
“算了吧!”恭亲王福晋笑着说道,“这些个道道,我自己个儿,哪儿想的出来呀?这些话,都是文博川说的,你阿玛再说给我听——嗯,倒也不见得都是文博川的原话,大约也有你阿玛的添油加醋,不过,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嗯。”
顿了顿,敦柔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女亲王?这可真是……”
说到这儿,敛去笑容,秀眉微蹙,“还是难啊!真要叫女儿承嗣,女婿该怎么办?将来,谁又来承女婿的嗣?这不成了……‘倒插门儿’的了?哪个男的能乐意?”
“哎哟,”恭亲王福晋一笑,“照你这么说,那……他怎么就乐意了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恭亲王福晋自己的女婿——关女婿。
“这不大好比,”敦柔公主微微摇了摇头,“毕竟……”
毕竟,他的“倒插门儿”,换来的,是整个大清朝的治权。
只是,这个话,即便是对额娘,也不能轻易出口。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倒插门儿”,他还是姓关,还是有人承他老关家的嗣——咱们娘儿俩眼下讨论的,不就是这个问题么?
嗯,对,既然有人模范于前,那,咱们也就可以依样画葫芦了。
敦柔公主正要说话,心念微动:这个葫芦到底该怎么画,还是由额娘来说,更加合适一些。
于是打住。
“也没有什么太为难的,”恭王福晋果然说道,“只要能有两个儿子就成了——一个跟着娘,承轩亲王的嗣和爵位,另一个跟着爹,承他爹的嗣、他爹的爵位,不就好了?爷儿俩,都是……既不改宗、也不改姓,如此一来,就不能算是什么‘倒插门儿’的了。”
顿了一顿,微微加重了语气,“另一个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也不打紧。”
敦柔公主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过了片刻,轻轻的“嗯”了一声。
即是说,承敦柔公主的女婿的嗣和爵位的“另一个儿子”,可以是其妾侍所出;但是,承轩亲王的嗣和爵位的,必须是嫡出——敦柔公主的女儿自个儿亲生的。
“总之,”恭亲王福晋说道,“文博川说,无论如何,嗯,‘承轩亲王血祀、爵位者,不论男女,必得为嫡福晋所出’——”
顿了一顿,“除非——”
说到这儿,打住了,但是,“除非”后边儿是什么,敦柔公主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除非你连女儿也生不出来。
那就无可如何了。
敦柔公主在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文叔叔的这个意思,他……还不晓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