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明白述进旨意,会是什么下场——意思是,《大清律》说的明白,谋反造逆,不分主从,一律凌迟处死;就算“恩自上出”,顶多也就是换个死法而已,或斩首,或赐自尽,总之,难逃一死。
你也不看看,今天来拿你的,都是什么人——意思是,今儿来拿你的,既不是宗人府,也不是刑部、步军统领衙门什么的,而是轩军!轩军对你,不但没有任何香火之情,且都认为,你派人刺杀他们的轩亲王于前,矫诏捕拿他们的轩亲王于后,个个都恨不得吃了你——你还不知好歹,在他们面前跳脚?
醇王还没有笨到听不懂这些话的地步,一时之间,气为之夺,面色也变白了,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过,他不晓得——甚至,睿王也不晓得,其实,曹毓瑛并没有那么好心。
旨意中没有明白指出醇王的罪行,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要“尽力维持”醇王,而是还没有拿到醇王矫诏、谋逆的最重要的证据。
事实上,曹毓瑛拟的这道懿旨,已经用曲笔强调了醇王罪行的严重性——“缚送”。
“好了,”曹毓瑛说话了,“查看家产!”
“是!”
图林大声答了一句,随即高声说道:“都听好了——福晋的东西,都不动!更加不可以惊扰了福晋!明白了吗?”
“明——白——了!”
数十名士兵暴雷也似的齐声应答,莫说醇王浑身颤抖,就是睿王和曹毓瑛,也是微微一震。
事实上,今天的差使,虽然以轩军为主,但是,宗人府、内务府、刑部也来了不少人,各个衙门,司官之外,还有许多书办。
“查看家产”,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轩军负责,名义上是“查看家产”,其实是搜集证据,这个阶段,宗人府、内务府、刑部的人,只能在一边儿看着;第二个阶段,是真正的“查看家产”,这个阶段,轩军就不管了,统统交给宗人府、刑部那帮子抄惯了家的积年老吏们去做。
不多时,外书房内,就有人喊了一句:“东西找到了!”
一份母后皇太后的“血诏”,一份文宗显皇帝的“遗诏”。
“东西”非常好找——外书房书台的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的描金倭漆匣子,匣子只上了一把普通的锁,稍稍一撬,就开了。“血诏”和“遗诏”,两份如此重要的东西,就装在这个小匣子里。
想当年,抄肃顺的家,肃顺的机密函件、文档,可都是装在一个大保险柜里。为了开这个保险柜,带队的文祥,可是花了好一番手脚。最后,找了洋人的工匠过来,才算打开了保险柜。
图林将“血诏”和“遗诏”递给了睿王和曹毓瑛。
曹毓瑛不动声色,睿王却是看着看着,颜色大变,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看过了,转过头,用极复杂的眼光,看了醇王一眼,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醇王面如死灰。
说明一下,对着荣禄、恩承、文衡三位全营翼长,醇王和刘宝第,自然要说“遗诏”还在母后皇太后那里,但是——嘿嘿,这个“遗诏”,不形诸文字,叫咱们的醇郡王怎么背的下来啊?
好了,证据找到了,该正式“查看家产”了。
睿王说道:“琢如,你给大伙儿交代吧!”
曹毓瑛点了点头,“好!”
说罢,登上滴水檐下的台阶,一众司官、书吏,聚在台阶之下。
“拢共三点——”
“第一,”曹毓瑛朗声说道,“醇郡王的罪名,还没有定下来,今儿的差使,只是将醇郡王的家产,查看明白,造册封存,并不是今儿个就搬空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
下面众人,纷纷点头。
“好,”曹毓瑛说道,“第二,醇郡王福晋的东西,都归醇郡王福晋自个儿——醇郡王的事情,与醇郡王福晋无涉,明白吗?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
一众司官书吏,再次小鸡啄米。
“第三,”曹毓瑛说道,“有一句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各位的手脚,务必要干净!今儿的差使,有轩军的一份儿,拿轩军的话说,算是‘军事行动’,既是‘军事行动’,若有犯禁,就该军法从事!”
微微一顿,“轩军就在这儿,哪位偷着往自己夹袋里塞东西的,被抓到了,当场就要行军法!我和睿亲王,也没法子替你们求情!明白了吗?”
本来,台阶下的这班人,都是“抄家财”发惯了的,可是,今儿不同!大伙儿都相信,曹大人不是危言耸听,轩军士兵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于是,个个悚然而惊,“明白!”“明白!”“卑职明白!”乱糟糟的一片。
“好了,”曹毓瑛挥了挥手,“去吧——记住,不可惊扰了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