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开门的是古拉伯的日本妻子,她原是一位艺伎,相貌端美,看着门口这一大群人,面露讶色。
古拉伯随后出现了,这是一个高大削瘦的男人,留着修剪齐整的黄色山羊胡子。他看到新选组,似乎并不意外;但见到穿着蓝色美军制服的唐人面孔的军人,脸上却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土方岁三宣布:你涉嫌违反禁令,向乱党出售军火,现奉命将你逮捕。
古拉伯能够说很流利的日语,他并没有提出更多的异义,只是说,根据领事裁判权,他应该被移交给英国驻长崎领事馆,因此,他要求先和英国领事馆取得联系。
图林开口了:“古拉伯先生,你的合法权益会得到充分的保护——你会在一个合适的地方见到英国领事的,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古拉伯脸上的神情愈加惊愕了——图林说的是英语。
古拉伯不再说什么,收拾了几件衣服,吻了吻泪眼汪汪的妻子,又叮嘱了两句,便跟着一众日本人和中国人,离开了府邸。
关卓凡在“中转基地”接见了英国驻长崎领事华达士,随行的是领事馆的书记官萨道义。
关卓凡本来是等着英国人“提出强烈抗议”的,但是可惜得很,华达士没有满足关贝子“被抗议”的虚荣心,而是非常客气,先道仰慕,大大恭维了亲王殿下一番,然后才说,这肯定是误会了,古拉伯也不晓得龟山商社和叛党勾结,他也是受害者啊。
误会肯定是没有误会的,古拉伯此人,是长州藩最重要的军火掮客,而龟山商社,是长州藩和古拉伯之间的一条地下通道——龟山商社不算中间人,古拉伯其实和高杉晋作有直接的联系,而且还非常密切。
外国向各藩售卖武器本来就是非法的,只是以前幕府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次长州征讨令发布之后,幕府下令厉禁外界和长州的军火贸易,古拉伯再也不能直接将武器运到长州,于是便先假装卖给龟山商社,再由龟山商社转运至长州,完成交易。
龟山商社内搜出的炸弹,真正的买主其实也是长州藩,只不过不需要运回长州,而是准备在长崎就地使用罢了。
关卓凡到日本,开打之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斩断古拉伯和长州藩之间的这条军火通路。
关卓凡似笑非笑地说道:“华达士先生,我也希望这是一个误会——但不管这是不是误会,你要知道,我的军队中,也有许多来自贵国的军人。古拉伯先生卖给乱党的枪支弹药,打击的目标,也包括他和你的同胞。古拉伯先生的行为,”关卓凡加重了语气,“算什么性质好呢?”
华达士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连声说道:“古拉伯的行为确实很不慎重,我一定代表领事馆,对他予以严厉的训诫。”
关卓凡转向旁边的萨道义:“萨道义先生,你说呢?”
事实上,这个年轻的书记官,才是英国驻日外交人员中,亲萨摩、长州的灵魂人物。
萨道义于文久二年、即1862年来到日本,他的语言天赋极佳,很快便学会了日本话,并痴迷上了日本的风物文化。一次赴兵库港公干的途中,他结识了西乡隆盛。萨道义对西乡大为心折,许为“日本首屈一指的领袖人物”,并由此开始,形成并固化了他的亲萨摩、长州的政治取态。
萨道义在旅日的英国人员中,大力宣扬“日本的未来在萨摩、长州”,并多次上书英国外交部,罗列数据,分析形势。渐渐地,不但驻日的公使、领事,伦敦的外交部的相当部分人士,都接受了他的的观点。
被关卓凡点了名,萨道义镇定地说道:“亲王殿下说的对,古拉伯行事,确实应该再慎重一些。”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是啊,个人的感情、爱好和利益,是不可以凌驾在整个国家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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