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总算是听懂了,这少女的父亲不在了,她无处可去了,就要他负责。
只是,凭什么?
“你无处可去,关爷什么事?”穆王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燕子目瞪口呆,话本上不是这样演的吗?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投靠上门去,善良的恩公便将她收下,或为妻,或为妾,然后给后人留下一段传颂千年的佳话。
这怎么跟话本上说的不一样?
恩公不是善良仁义之士吗?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冷酷的话来?
就算恩公不想纳她为妾,她也可以干活,可以给恩公端茶倒水。
燕子正要解释,可穆王早就越过她上了船。
穆王喜气洋洋地提着鳜鱼去找穆王妃,未进房便叫了起来:“燕燕,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刚从江里打上来的新鲜鳜鱼,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不等穆王进房,穆王妃身边的侍女就得了命令拦住他。
穆王一愣,问道:“为何不让本王进屋?莫不成王妃在里头换衣服?燕燕,咱们都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呢?”
房内穆王妃听到穆王的话,冷冷地说道:“王爷有了新人,就找你的新人去,妾身人老珠黄,侍候不起王爷殿下了。”
“燕燕这话好生奇怪,你哪有人老珠黄?明明越来越漂亮水嫩了嘛!快让本王进去,本王给你瞧瞧这鱼,又肥又鲜,比送到京城的贡品好多了……”
穆王在房外叫嚷不休,穆王妃坐在房内写单子。
瑛城特产众多,穆王妃购买了不少,正打量给京中的亲戚朋友送些回去。
听到穆王的话,得知他大清早上岸是给她买鱼去了,穆王妃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可一听到穆王喊她燕燕,立即想到外头的那个女人也有个燕字,又不爽快了。
旁边候的嬷嬷走过来,劝道:“殿下还是请王爷进来吧,若是被太妃听到您将王爷拒之门外,总归不好。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就算王爷纳了进来又如何?能越得过您去?府里也不止她一个,何必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王爷与您离了心。”
穆王妃明知道嬷嬷说得有理,以前她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以前无心无情倒好,一切都看得开。一旦动了心动了情,就算点滴小事也成了万般大事。
穆王妃恹恹地放下笔,疲倦地说:“请王爷进来吧,往后他的任何事,我不管就是了,只当跟以前那般相敬如宾地过日子。”
穆王提了鱼进来,在穆王妃面前炫耀一番,见穆王妃无精打采爱理不理的,只道她累了,逐不再烦她,让穆王妃好生歇着,直提了鱼去厨房让厨子好生做好。
少女燕子又跪在船外,万太妃不是聋子瞎子,如何会不知。
听了如冬来说穆王妃将穆王挡在房外,不禁一笑:“小俩口子闹起别扭来了。”
倘若在以前,做儿媳的给儿子脸色看,万太妃这个做婆婆的就算明知儿子是个混的,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些年来,穆王妃将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给她生了四个孙子,万太妃对穆王妃简直比对亲生女儿还好。
再者,万太妃亦是女人,女人若是对男人不生气,不吃醋,不喜不怒,说明对那个男人也没有多少情谊。见穆王妃吃上醋,万太妃反倒放心了,说明小夫妻俩的感情深厚着。
不过再厚的情也禁不住各种各样的磋磨,她那儿子又是个大咧咧的。
万太妃想了想,对如冬说:“你去将穆王叫来。”
穆王从厨房上来,听到万太妃唤他,高兴地跑上楼来,嚷嚷叫道:“母妃,儿臣刚买了几条鳜鱼,已让厨房收拾了,待会儿您要多吃点,这可是儿臣的一片孝心。”
万太妃极为受用,笑道:“我儿终于长大了,知道孝敬母亲了。”
“瞧母妃说的,好像儿臣还是个孩子,儿臣早就当爹了。”穆王坐到万太妃身边,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万太妃拿手指头一戳穆王的额头,笑骂道:“瞧你这贼眼,又惦记上为娘的东西了?为娘是来游玩的,又不是搬家的,能带多少东西?”
穆王一点也不害羞地说道:“儿臣听说母妃给了樗儿兄弟一人一箱的宝贝,便来问问母妃给儿子准备了什么宝贝?”
万太妃被穆王给气到了,“你多大了,还跟自个的儿子抢起东西,你就是抢了再多,以后还不是都是他们的?”
穆王一听甚有道理,老子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最后都便宜那帮孙子了。“既然没有儿子的东西,儿子就走了……”
“慢着,外头那女的是怎么一回事?”万太妃一指外面。
这边码头虽然是专给贵人停船的,地方较偏,也较为平静,但既然是码头,就少不了来来往往的人。少女燕子在船外跪了半天,早就引起许多人来围观。
穆王见少女燕子打扰了母妃的清静,马上站了起来,“儿臣这就让人将她打出去!”
万太妃摆了摆手,示意穆王坐下,“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准挨了一拳半脚的就掉了小命,何必弄出人命关天的事来。”
“那得怎么着?收做奴婢?也罢,反正咱们的船大,多一个人也不嫌窄。”穆王解决的方式,总是那样的简单。
万太妃白了穆王一眼,“这才出京不远,你就收了一个,往后到下一个府城,下下个府城,你又得收留多少?穆王府是不缺几双筷子,但若是来路不明的歹人,你带上船来岂不是害了妻儿老母?”
穆王头痛起来了:“打不得,也不能收,您说儿臣该怎么办?”
“你长了颗这般大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想用它来盛饭?怎么解决,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万事都要母亲妻子来办?你也得担当一些,我不求你把府里的事管好,只要你把自己惹出来的事收拾好就行了。那女子是你引来的,就该由你来处理。”
万太妃提醒穆王说:“千万记得别害出人命来,皇上虽然仁慈,对你们几个兄弟也仁义,但皇上是你的皇弟,不是你父皇,你千万不可跟你父皇在世的时候那般胡来。”
父亲是皇帝,即使儿子有再多的错,做父亲的也有不忍之心。
但换了兄弟是皇帝,就始终隔了一层,不会像父亲对儿子那般宽容。韩潇对待几个兄弟的做法,万太妃已非常满意了,可以说出乎她以前的意料了,所以万不能让儿子把自己给作死了。
“处理完了那女子的事,你把后果跟穆王妃说一下便行,不用来回我。”万太妃在穆王府离开前,又说了这一句。
穆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动脑了,他从船上下来,走到少女燕子身边,问:“你到底走不走?”
燕子悲悲切切地哭泣着:“奴家无家可归,无路可去,恩公若是不收留,奴家只能一死了之了。”
孤苦伶仃的孤女,哭得梨花带雨,围观的群众不由生出怜悯之心来。再看穆王的船气派无比,能拥有这般大的船只,可见不是权贵就是巨富之家,这样的人家收留一个无处可归的孤女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伸一把援手做做善事,图个阴德,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便有那些善良的人出来劝穆王说:“公子家里不缺钱,奴婢成群,多收一个丫鬟给人一条活路,这不是挺好的吗?”
“就是,帮个可怜的女子,对公子来说,是九牛拔一毛的小事,何必如此绝情?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慷他人之慨,古今往来都不乏少数。在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之下,穆王若是不收留燕子,就成了冷血无情、丧失良心之辈。
穆王越听越恼火,本王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一次,还给了这父女三百两银子,敢情做了好事就要被人赖上身了?做一次好事,就得给负责一辈子?
天杀了!往后本王再也不干好事了!
暴躁的目光一扫那些七嘴八舌的观众,穆王手一挥,身后侍卫扮成的护院整齐地从船上赶了过来,唰唰唰地抽出长刀。
太阳底下,透着煞气的护院亮出锐利的长刀,目光森冷如手中之中刀,围观的观众在护院们的目光下吓得面色俱白。
亮出刀,镇住场面,骇住众人后,穆王露出几分戾气来,喝道:“还有谁想啰里八嗦的,给爷站出来!”
方才讨伐得最欢的人,这会儿一个都不敢吱声,看着面前带刀的护院,一个个都透着骇色:这些人该不会是哪来的强盗,或者杀人不眼的土匪吧?
“没话说就给爷滚!”
穆王怒喝声后,围观的观众一个个落荒而逃,只恨不得爹娘多生几条腿,再没有一个想起孤女燕子的事,一瞬间都跑得精光,将孤女燕子一人留在此处面对凶煞的护院。
把闲杂人等都吓跑后,穆王走到燕子面前,问她:“你无处可去?”
燕子也被吓得心惊胆跳,但她看着英俊的穆王,想着穆王之前肯出来为她父女抱打不平,本性必是坏不到哪里去,没准——
燕子一咬牙,点头说:“是,还请恩公收留。”
“行,爷就给你安排个去处。”
穆王再次感叹,四皇弟手下的人就是好用。
他一个吩咐下去,倘若是穆王府的侍卫,恐怕三天都不一定能把事情办好,但四皇弟的人,一个时辰不到,就办得漂漂亮亮的。
瑛城最大的茶楼里,穆王包下一层,听着台上的说书,看着手中的一叠资料。“人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侍卫一指茶楼外,说:“都在外头候着,等候您的传唤。”
穆王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年龄,家世,相貌,品性,基本上都登记在案了。
他转过身,对燕子说:“爷给你找了几个男人,你自个去挑,挑中哪个,爷出一份嫁妆,你就趁着热孝嫁过去吧。”
穆王口中说得轻松,内心则是心疼得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