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局某个区域,纳粹士兵的尸体就如同被淹死的蚁群,安全卫士的残骸被垒叠成高塔,密密麻麻的管线就像是生物的神经系统般,贯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血腥的味道早就已经被一股更加奇异的臭味取代了,血痕、血迹和尚未干涸的血泊正在产生淡蓝色的放电现象。数十个身穿动力装甲的身影从高达数百米的构造体建筑边缘疾驰,在他们的身后,灰黑色的液体宛如拥有意识般追逐而来。与此同时,灰雾也在产生,而在灰雾达到一定浓度后,又有诸多怪异的身影从中诞生。
在距离这数十人的几百米外,在那悬浮着的平台和内径至少有十多米的巨大管道的另一侧,不时有看似人形却又能从那模糊的轮廓上肯定那绝非是人类的身影在晃动。它们冲刺起来,有的如同幽灵一样轻盈,有的则如同炮弹一样摧毁阻拦己方的一切事物,包括那本该无比坚硬的构造体在内,在这些凶狠莽撞的疾行中,都如同脆弱的玻璃一样。
在这些依稀可见的队伍之外,还存在更多没有显露身形,却能够让这里的每支队伍都能直觉感受其存在的东西。那可能是新的纳粹士兵,新的安全卫士,新的灰雾恶魔,也有可能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乃至于更多难以想象的,古怪的,不知道其立场和思维模式的东西。
这个区域的战斗极为复杂,交战的已经不仅仅是两方或三方了。身穿动力装甲的人们十分肯定,除了自己身边的这些同伴之外,其它的一切,无论是否为人形,全都是敌人,而对方也定然是这般看待除了自己之外的其它存在的。
在这里的战斗没有具体的理由,这个区域内也没有各方必然要夺取的目标。仅仅是因为彼此打了个照面,于是就要杀死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其它方面的人马都是不讲究人性人理的东西,其本质根本就不是人类。它们各种各样,彼此之间或许有丁点儿联系,但也绝非是同类。在这个没有同类的战场上,没有任何磋商的基础。
杀死对方,要不就被杀死。
动力装甲喷出明亮的焰火,让这一行人变得醒目,他们利用突然爆发的推动力跳过长达数十米的沟壑,在他们的下方,空荡荡的黑暗不知道向下延伸几百米,一旦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而他们也十分清楚,自己等人的跳跃充满了风险,呆在半空的这短短时间已经足够敌人发动袭击,而身在半空的己方人马在机动性上要比脚踏实地时更弱。
虽然知道,但没有办法,以目前动力装甲的移动能力而言,己方所行进的路线已经是死路,如果不跳过这条沟壑,己方就要被迫停下来。一旦放慢速度,有所犹豫,就会被穷追不舍的各种各样的敌人撕得粉碎吧。这些死路是无法预估的,弥漫在统治局里的神秘,以及愈发激烈的战争,每时每刻都在促使统治局的地貌发生改变。他们所行走的路线,在早先获得的情报中是可以通行的,但不知道何种缘故,在抵达的时候就已经断裂了。
数十人争先恐后地加速跳过沟壑,最先抵达对面的,也没能直接落在那些笔直工整的平台和管道上,而是不得不依靠手套和鞋子的能力吸附在垂直的多面柱体上。这个柱体看似曾经某个超大型构造体的一部分,但如今已经只剩下断裂的残骸,斜斜地插在密密麻麻的管道中,依靠这些同样粗重的管道支撑着沉重的身躯,它的倾斜角度足足超过八十度,几近垂直,表面看似色泽老旧,却极为光滑,正常用手去抓,是绝对抓不稳任何支撑点的。
哪怕用上了可以产生强大吸附力的手套和鞋子,在最后关头,若不幸运地踩中了那些吸附力无法作用的地方,那十有八九就会摔到下面去,不死也会受到重伤,再没有从敌人手中逃离的可能。
追逐着这支人类队伍的敌人包括但不限于“素体生命”、“异常的安全卫士”、“纳粹士兵”和“灰雾恶魔”,料想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们也在这里,只是无法确切地将他们挖出来。要以正常的战斗方式战胜这些东西,可谓是痴心妄想,清楚这一点的一行人边打边撤,从开始接触到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三分之一的同伴了。
这尸骸遍地的战争现状当然不是这对人马的战争造成的,但是,他们来到这里,仍旧给这片坟场增加了几具收藏品。时不时也会有人想,如果真的能够甩掉身后的追踪者就好了,然而,他们更加明白,这不过是妄想而已。那些追逐着自己等人的东西,本身就是最凶狠的猎犬或猎人。
跳过沟壑的人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前方的人暂时停下脚步,为后方尚没法动身的人做掩护。埋设了S机关的枪械和炮弹发出铿锵的声音,沉重地钻入镗中,又在下一秒就砸穿了非是构造体地的建筑表面,刚刚从那个方向钻出来的素体生命也好,灰雾恶魔也好,纳粹也好,全都无法在这种程度的武力下生还,这是已经多次接受实践验证的答案。
停下脚步就会面临巨大的压力,这行人最后的几个跳跃着用自己的生命验证了这句话:他们在沉重的呼吸中跳出鸿沟,眺望悬崖下方,而一道璀璨的光束顿时从他的身上切过,还没有等到战况发生转机,他的身体就已经被切割成两半。鲜血像是经过高压的喷口一样喷溅出来,但在其沾染在其它事物之前,就已经开始变质,不仅仅是色泽,就连纹理也完全改变了。
变质的血液洒在构造体上,顿时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本该坚固无比的构造体材质变成另一种软绵绵的东西,又凝固成一个成年人般巨大的“蛋”。从过去的经验来说,这些“蛋”正是素体生命的幼体诞生前的表现形态,不过,即便猜对了,这些人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摧毁这些东西。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跳过去,又有一两个没有踩对落脚点,亦或者是动力装甲出了故障,而其自身也没有足够适应这次危机的神秘,转眼间就只剩下哀嚎声在空荡荡的黑暗中回响。幸存下来的人没有任何犹豫,一直在支援其他人的狙击手将枪膛内所有的子弹都射光了,这才和同伴交换位置。这些人所发射的子弹,能够有力地击溃纳粹士兵和灰雾恶魔,乃至于同为构造体材质的安全卫士,但却拿素体生命没有办法,只能稍稍延缓对方的脚步。
即便如此,他们的努力挣扎还是让他们维持着一定的同伴人数,实在无法活下去的人,只能说是“运气太坏了”——毋宁说,他们更宁愿那些死去的同伴,不是因为没有做到自己的最好才死去,而仅仅是运气不好才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