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动被引导至这座洋馆前,高川从来都不知道哥特少女的存在,尽管有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身份,出现在人们面前是迟早的事情,但其情况和最初对这么一个三巨头的想象有很大的区别。高川不由得猜想,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是否已经察觉到她是这样一种存在了呢?她们之间有十分多的交叉点,例如观测世界时的高度和角度,对末日之于末日幻境的认知等等,超级桃乐丝和系色中枢因为生命形态的转变,在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之间打开了一个接口,而哥特少女所述说的关于黄色大海和巨人的梦境,仿佛意味着她也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接口,只是尚未打通这个接口。
差了最关键的一步,进而后继的第二步,第三步等等,都无法继续下去。
哥特少女卡在了一个暧昧的阶段,这或许才是她最终选择等待,而不是继续发展末日真理教的原因。反过来说,既然她为此等待了许久,那么,当她意识到机会的时候,就定然会更加谨慎而执着。因此,当高川意识到,对方把这个机会全都放在自己身上时,便隐约有些不安。
尽管哥特少女目前为止态度都算是温和,但是,高川却觉得,很难回应她的期待。可是,拒绝这种期待又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是否期待,以及期待什么,实际与他无关,而全然是她的想法。而要改变她的想法,高川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哥特少女会自顾自地将期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不顾他的想法,她会使用各种自以为是的方法,去提高哪怕每一个百分比的几率,而不顾他所知道的实际情况。两人所知的情况相似而不对等,但哪怕交流,也难以完全取信对方。
最终,做自己必然会做的事情,然后,所做的事情必然会极其严重地干涉对方,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直接发生冲突,而是通过策划布局去引导他人的行动,高川不觉得自己会比这个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更强。
高川想了很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和对方做拉锯战都是得不偿失,如果可以做到的话,在这里直接消灭对方,反而是性价比更高的做法。
然而,做不到。
不仅仅是个人原则的限制,也有着实力不透明的原因。
高川认知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极为被动的状态,但自己尚未找出改变这种状态的契机。他需要一些极为特别的突发事件,并且,这个突发事件要强力到对双方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高川一直都认为,只对自己一人有利或只会伤害到他人而不会伤害自己的情况是不存在的,但是,同时对双方有利和同时对双方有害的情况却是成立的,而对双方有害的情况比对双方有利的情况,更利于让一方打破困境,拉开和对手的差距。
换一个角度来说,尽可能保全自己而去强力打击敌人,其实是十分理想化且困难的举动,而甘愿冒着两败俱伤的结果去打击对方,可行性却会大幅度增加。愿意自损八百,去杀敌一千,在难度上也会大大降低。
这是高川从战场上学到的最朴素的经验。
所以,如何找到一个契机,让自己可以在自损的同时,更强烈伤害对方,才是战斗的关键。而在自身损失后如何尽快弥补,更是战斗的核心内容。谁能更快地恢复过来,谁就更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只是,目前为止,哥特少女都处于一个极度暧昧的状况——她所呈现于他们眼前的身躯,她的声音扩散的方式,她的存在感,她所存在的这片荒野和这座洋馆,每一个涉及到她自身的因素,都给高川一种飘渺不定的感觉。
毁灭了那个十四五岁般的少女身躯,就是伤害到她了吗?能聆听到她的声音,就意味着已经观测到她了吗?能够走进这座洋馆,就意味着接近她了吗?对这些问题,高川觉得答案统统为否定。
说到底,这个末日真理教的三巨头之一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让人无从判断,在一个神秘现象中,她所呈现出来的一切,哪一些是干涉了能够产生作用的真实,哪一些是故意被人看到的幻觉。
这座洋馆里,可不仅仅是只有仆人才宛如幽灵一样。
高川听到了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树叶的声响,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天花板上滑动,明明门窗都紧闭着,这些声音到底是如何传到隔音性极好的房间中呢?也许,它们早已经在房间里了?一连串的疑问,在高川的脑海中流淌,但他只是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太多的动作。
和他预料的一样,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沙沙声就停止了,仿佛在进行隐秘的行动一样。
高川翻身坐起,他扫了一眼司机的床铺,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杳无人影。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可没有睡着,尽管在想事情,想得入神,但脑硬体和义体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疏忽对周边信息的接收和解析。另一方方面,一个普通人要避开神秘专家的知觉,也仅仅是在理论上可以做到,而实际难以做到的事情——当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往往可以朝最糟糕的方向去推断了。
如果不是被人掳走,就是失踪者产生了某些异常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也往往是恶性的,尤其在神秘事件中,失踪者的下场更是不容乐观。
高川一直都想着,要将司机安全带离这个地方。所以,他不得不起身,走出一直都觉得太过平静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