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军官对高川进行过尽己所能的全方位的调查和研究,认为所有涉及他的神秘事件,他都在其中扮演远超当时其他人想象的重要性角色——哪怕不是主角。也有着达到甚至超过当时事件主角的影响力。而包括高川自己在内,对这种影响力的概念和认知,都还停留在一个十分浅薄的层次。
女军官虽然无法拿出绝对的证据,但伴随着对高川的研究,她愈加认为,若将这个世界当做一个复杂机制的整体,那么,高川或许只是众多枢纽中的一个,但是,这个枢纽的存在。却间接决定着其他枢纽的存在与否。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高川哪怕不是主角,他的影响力也如此之大?
细究这个问题。女军官依稀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她追寻上去,便感觉到了一种庞大的,黑暗、疯狂又绝望的东西,于冥冥之中盘踞。那像是所谓的“命运”,仿佛就是“世界末日”的起源。她当时吓坏了,逃跑了,几乎认为自己活不下来,可是。她仍旧活下来了,却时刻感觉到。那疯狂又绝望的东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向自己逼近。自己其实无路可逃。也就是在那时,她的战斗对象才发生了改变。而这种改变,在她于事后看来,也正是高川影响力的有利证明。
女军官想要将这种事情对他人述说,可是,这种事情一旦用语言去讲述,就会因为词意的局限性,以及他人对词意的理解,而渐渐偏离她想要表达的东西。于是,她开始明白了,自己所认知到的并非语言和文字可以承载的,也无法通过供出自己所知,而让他人竭尽全力在帮助自己。自己早已经孤立无援,自己所感受到的,所找到的,所观测的,已经成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黑暗和绝望。
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恶劣后,这种认知就如同磨刀石一样,让女军官的意志变得更加坚硬锋利。
女军官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踏上了这条船。她在观测着高川的同时,也在尽可能减少高川对自己的观测。高川的行动和对话,在女军官的眼中,就好似他在无意中泄露的信号。不,应该说,高川本身的存在其实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信号源,每时每刻都在以寻常人等千百倍的程度放射着。他的每一个行动,所造成的影响,几乎决定性的,因此,反过来说,当他不做什么时,这种无作为所造成的影响也是决定性的。
女军官想要知道,在这次计划中,高川做什么和无作为的时候,分别产生了怎样影响。她打开电脑,启动了自建的事件模型,将自己收集到的数据录入,尽管她十分清楚,这个模型能够模拟的情况,和实际情况仍旧有着巨大的偏差。可是,她必须做点什么,以便让自己去维持足够坚强的意志,不被那只有自己可以感受到的恐怖和绝望的未来打倒。
在这种时候,女军官十分清楚,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不再是单纯地对外界进行影响,更重要的是,全都会对自己的心理状态产生影响——在找到他人的问题之前,她首先要确保自己不出问题。
高川沿着氛围大变的通道回到自己房间,一路上那阴森诡异的气息,就好似在酝酿着更加尖锐沉重的毁灭,让人不由得处于一种极大的不安中。“一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这样的感觉,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滋生,无论自己如何去反驳,找多少理由,或者转换视角去看待,也不会被削弱半分。
名为《心灵复制》的书籍消失了。的确是消失了。哪怕不去理会脑硬体的确认,而亲自动手将房间翻了一遍,也无法将这本书找出来。高川躺回床上,强行让脑硬体让自己处于一个类似休眠的状态,他一边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却又无法找出自己应该做什么,疲劳感涌上心头,他干脆什么都不想做了,就是想要安静地休息一会。
义体是不会疲劳的,但遗憾的是,心灵会。哪怕成为英雄的喜悦,也无法抵消这种疲惫。喜悦、困惑、矛盾和烦恼,以及更多的情绪,哪怕纠缠在一起,也不会因为一方而让另一方消失。在更多的情况下,它们各行其是,让人感到自我的复杂。
高川的大脑和他的身体一起沉默了。
在彻底陷入无知无觉的黑暗中前,他这么想到,一觉醒来,也许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大船在迷雾中漂流,哪怕船长犹在,也自认无法做出比自动导航系统更正确的指示,因为,在这个没有参照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船外能见度不足五十米,且看不到除了海水之外的任何事物的环境中,他连自己身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自动导航系统中的地图标注了这艘船的坐标,然而,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环境中,这个坐标的正确性还剩下多少,值得商榷。
船长对船上所发生的事情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船员没有被牵扯进去,仍旧听从自己的指示,无疑是在这个他所认为的恶劣状况下,唯一让他稍微放心的情况了。高川、少数人、船员、以女军官为核心的战术合作与自我革新委员会,这四个团体之间存在极为显眼的罅隙,而且,在船长的眼中,这条罅隙将会越来越大,并且不具备弥合的机会。
这大概是在开船前,没有人可以提前知晓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