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味道从这个巨大如山峦的身体内部弥漫出来,我仿佛看到了一层透明的膜,正在将这个巨大身体全部覆盖——“胃袋”这个词汇陡然从我的脑海中跃出,就像是“江”正以一种莫名的方式,囫囵将四天院伽椰子整个儿吞下。
下一刻,我猛然惊醒过来,但却无法可想,只能勉强维持平衡。任由这个巨大如同山峦的怪物,一头栽入上百艘货柜状飞船构成的宇宙舰队中。宇宙舰队的货柜状飞船已经散开,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试图让四天院伽椰子栽过去。可是,即将穿过这个空洞的四天院伽椰子却在无形力量的牵扯下,做出了钟摆状的偏移。这次的位移是如此的莫名其妙,突如其来,以至于偏移方位上的货柜状飞船已经来不及再进行躲闪。
这些飞船的每一艘,都和四天院伽椰子差不多大小,外壳质地给人一种坚硬厚重的金属感。也看不到任何易爆的点火装置暴露在外。靠近了看,有时会觉得,“棺材”比“货柜”的形容更加恰当。可即便如此。当其中的一艘飞船如当头一棒,被四天院伽椰子撞上的时候,那感觉无比坚硬厚实的外壳装甲,就如同纸糊般被砸扁、撕碎、飞溅,内部发生剧烈的爆炸,将乱七八糟的内脏喷了出来——我看到了难以言喻的血肉,掺杂在无机的金属碎片和非金属材料中散落,又在火焰中被焚烧殆尽,这些血肉有的像是人形的肢体。有的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部分,但是。当这些血肉喷出来时,却让人感受到。这些飞船是“活生生”的,亦或者是“搭在着活生生的生命”。
尽管碰撞引发了大爆炸,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的烟花在宇宙背景中绽放,被四天院伽椰子横穿而过。高温扑面而来,又被弥漫在四天院伽椰子全身上下的神秘挡住,无法对置身其中的我造成任何威胁。蛮横的力量,一口气凿穿了三艘飞船,才得以让其它的飞船逃脱。即便如此,四天院伽椰子也已经开始自转,如同闯入了一条偏角狭窄的引力轨道般,以一个犀利的弧度再次朝宇宙舰队的侧方扑去。
无论路线上的宇宙舰队如何以一种无法直接目视到轨迹的方式,调整自身的航线,哪怕是仿佛幽灵般的方式陡然闪现到另一条路线上,都始终置身于四天院伽椰子的弧线运动轨迹上,就像是注定了要再一次被撞上一样。
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宇宙舰队不再徒劳选择躲闪,航向的调整,让分散开的船只以一种更主动的方式包抄四天院伽椰子。我看到船体的变形,炮塔的上浮,以及迅猛又尖锐的光芒,以针锋相对的攻击形态聚拢起来。
四天院伽椰子的自转越来越快,她的形状已经不再是“扭曲的人形”了,就像是受到离心力的作用,整个身体蜷成一团。龟裂已经在她的表皮上随处可见,我似乎还听到了某种支离破碎的声音。四天院伽椰子正在承受巨大的伤害,但有一点我十分肯定,这种程度的伤害对她的生命力而言不值一提。表面的扭曲和龟裂,也许对人类而言是显而易见的严重,但是,这不过是严重的精神状态恶性发展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外在表现而已。
倘若四天院伽椰子会在这里死亡,那么,首先死亡的,一定是她的精神、意识、人格和灵魂之类无形无状又十分核心的东西,而这个身体,有可能会在其意识死亡后,以一种缺乏束缚的方式,再度释放出可怕的力量。
四天院伽椰子变成了一个失控的陀螺。我站在她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旋转。
明明是我在伴随着四天院伽椰子的自转而旋转,但比起自身正在旋转的感受,反而是“自己没有动,而是四面八方的景状在绕着自己旋转”的感觉更加强烈。
我没有晕眩感,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旋转产生的离心力作用在自己身上。“绕着自己旋转般的宇宙背景”之中,宛如在地球上看到的星河,数不清的光点在闪烁,在汇聚,在绽放,陡然它们全都变成了流星,从幽暗高远的深空朝自己坠落,那是难以描述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壮丽。
我知道,这是宇宙舰队开炮了。
光束状的炮火,先是从镶嵌在船体四面八方的喷口出钻出,再以各自的角度进行调整,偏折的光路好似长矛一样,找准了四天院伽椰子的位置。四天院伽椰子的移动轨道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神秘感,既可以用肉眼观测,也可以直接进行通过逻辑计算,预测其下一步的路线——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没有躲开这些炮火的可能性。
事实也是如此,仿佛永无止尽的光束从四面八方射来,击打在四天院伽椰子身上。每一个部位在一秒内,都至少承受着三四次的攻击,我虽然可以躲开,但是,四天院伽椰子却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她被动地承受着这种穿透和切割性质的伤害。不过,哪怕表皮上的龟裂,在进一步的光束炮火的打击中更加严重,却仍旧没有让我感到那种“伤势变得更加严重”的感觉。
这些光束一旦穿透表皮,就会被难以直接目视的内质吞没——四天院伽椰子蜷曲成一团的身体会在这个时候产生一种细微的,却充满了活性的颤抖,攻击越是密集,频率越高,这种颤抖就越是频繁,也越容易感受到,那是一种多么奇异的节奏。
光束炮的集火,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四天院伽椰子这个“陀螺”,而这个“陀螺”在旋转的时候,内部也开始震动,发出带有节奏的声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