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向前蜿蜒,许多房间亮起灯火,那压抑而深沉的夜色,就如同在释放一缕缕的恶意。天空的灰烬洒落下来,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分解成灰雾,在不高于腰际的高度流淌着。羊头恶魔的血正从断颈中流出,在连锁判定的观察中渗入地面的缝隙,继而消失于观测之中。那颗羊头已经再没有半点生气,但那瞪圆了的眼睛,就像是紧紧盯着我身后的每一片阴影。
这里是聚集地,真正的众人所在的庇护所。而原先那如同幻境般的,被大火焚烧的聚集地,仿佛就是同地点的另一个空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哪怕不是在噩梦之中,也存在众多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生生将原来的世界掏出一个大洞来。
在意识态的世界里,哪怕不称呼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称之为幻觉,但所造成的现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幻境中的毁灭,不代表本体也会毁灭,可是,它却营造了一个深沉的恐怖——那样被大火焚烧,众人皆不存的景象,就是预示着这个聚集地的未来吗?
我将锯齿大刀重重插在地上
我对末日真理教的了解,让我明白末日真理教的连环手段到底有多恐怖,过去还有网络球可以在诸多方面进行牵制,而现在网络球视而不见,那连环的献祭,正一点点向我露出獠牙。我仍旧低估了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的慎密,正如过去一般,当仪式开始的时候,在其完成之前。无法找到中止的机会,仿佛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只会是成为推动仪式的一部分。
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杀死羊头恶魔,并没有产生更强大的敌人。然而,另一部分预感也是正确的,用我的方法斩杀羊头恶魔,已经引发了进一步的连锁。但是,当时的我除了那么做之外,又有其他的什么选择呢?
无论是纠缠不清。还是干脆利索,都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四级魔纹使者的确很强大,可是,这个世界的神秘到底有多少,可以造成怎样的结果。又藏匿着怎样的现象,没有人可以完全了解。相比起末日真理教巫师那利用灰雾的多变法术,魔纹超能的强大反而显得太过单纯。
能够拥有怎样的神秘,在某一个战场上,可以用自己的神秘做到什么,完全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很多时候,能够解决问题,哪怕不是那么理想的解决问题。就已经是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选择了在当时情况下,自己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是无可更改的选择。可是,这样的选择也再一次暴露了我的极限——我只是一个人类,只是一个尚未毕业的高中生,敌人是如此强大,我想做好许多事情,但却总是超出我的能力。可是。我仍旧必须去做这些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因为。如果我不去做,还有谁会去做呢?
在我面前展现的一切。还没有将那最坏的恶果展现出来,但是,献祭已经开始,我终究没能真正阻止。哪怕这种情况也仍旧在我的预料之中,可真的就这么直接地呈现在面前,仍旧让我感到痛苦——这并非是我可怜那些即将成为祭品的人们,更深刻的痛苦,正在于我无力去挽回,这种无力哪怕早有预料,也仍旧痛彻心扉。
我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更无法去阻止羊头恶魔的血液流淌。我知道,一切都会从这里开始,这些深入缝隙中,变得无可观测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某种神秘的存在或是现象,它将会是献祭的引子,可我没有能力阻止这个源头的变化。更甚者,这本来就是我斩掉了羊头恶魔的头颅,才进而导致了这一切的开始。
我的手有点颤抖,我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心足够冰冷而坚硬,哪怕走向深渊也绝对不会后悔。这个中继器世界里,也存在咲夜和八景她们,而我为了计划,甚至决定过,哪怕会让她们在这个世界死亡也在所不惜。我有自己的理由,如果无法战胜“病毒”,那么,即便她们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愉快,其未来也必然是悲惨的,因为,这个世界同样是扭曲的。
末日进程,就是世界对我所爱着的人们的最大恶意。不从源头上消除末日,不去击败任何导致末日的成因,无论这个成因是“病毒”还是别的什么,就无法真正阻止人们在末日中疯狂,死亡,在无穷的痛苦和绝望中崩溃。
是的,就算我认为自己可以做到那样的程度,可是,仅仅是面对眼前这必然的献祭,仍旧无法遏制心中的痛苦。
这种痛苦,是因为我的脆弱,这种脆弱是人性的体现,它并不是错误,无法抛弃,却也不会改变我的处境,让我变得平静而愉快。
我想疯狂地大叫,去发泄,去爆发,用百万倍的奋发,去阻止眼前的这些不详和恶意。甚至于,我甘愿用让自己去承受他人的不幸,但这样的想法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没有半点用处。
思考和思想,倘若无法付之行动,通过行动得到结果,那就毫无意义。
正如在过去的末日幻境,就已经感受到的绝望——倘若自己的一举一动,看似为了达到更好的结果,却在更远未来,推动了更坏的结果,那自己的行动又是何等的悲哀。
一切针对末日所做的行动,都只是在推动着末日,看似瓦解了末日真理教的一次阴谋,却实际在其他方面,推进了他们的计划。这正是神秘专家最终投入末日真理的原因。
我现在所面对的情况,和过去所面对的情况,没有任何不同。
所有阻止末日的行为,都在推动着末日。这样的过程和结果,反映在末日真理教身上。就是眼前的这种连环献祭——一切都层层嵌套,也许会让人觉得,这是阴谋智慧的胜利,但是,我却更加深刻地感觉到。并非是末日真理教有多聪明,而仅仅是,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本身就是末日命运的一种映射。
我要对抗的,的确是这可怕的末日进程。我穷究这种末日进程的源头。目前为止,只有“病毒”可以作为一个较为确切的答案,这也是我紧紧追寻“病毒”,从“病毒”的角度,去判断自己所有的遭遇的愿意。
我真的相信。“病院现实”就是现实吗?也许吧,但那也只是因为,在“病院现实”中,出现了“病毒”,而“病毒”可以解释末日幻境中的末日进程,并给予一个看得见的解决方案。
你看,倘若不知道灾祸的源头,那就什么都做不了。而倘若“病毒”就是灾祸源头。那么,只要解决了“病毒”,一切都会变好。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答案了。
这些关于末日,关于死亡,关于痛苦和绝望的事情,以及各种诡异神秘的事件,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尝试理解,我对自己的失败。一直都有预感,因为我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那并非是“末日真理教”这么一个有确切的敌人。而是更加印象化概念化的存在。失败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然而。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种命运般的压力下变得麻木。
我痛苦,正是因为我没有在失败中麻木。这是幸运吗?不,我觉得,这就是绝望和痛苦的根源。可是,不承载这些,就无法行动起来,就会失去自己所爱的,所想要拯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