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结构让我感到杂乱,木质纹理也相当深沉,简直就像是要把阳光全都吞噬了一样。真正摸上去就会有一种有别于木质纹理的光滑、冰凉和坚硬,介绍建筑的人说,这是因为于建材表面上了一层特殊涂料,以便于维护建材,同时因为触感和观感上的差异,可以营造出强烈的对比,相互突出对方的特色——在我听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就这样听着无聊的宣传,在大厅转了一圈,就当作是旅游观光。之后上了二楼。我走在队伍后列,可就在转回视线,看向通往三楼的阶梯时,一个女孩的身影从那边一晃而过。我就像是被震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的情况,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放:她从楼梯平台上,撑着扶手就这么跳了下来,如同是借助扶手向下滑翔,速度很快,就像是一个精灵,拂过脸庞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她隐约的相貌。但是,那身影却是熟悉的,以至于我可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叫出她的名字。
“玛索?”
我离开队伍,朝那处楼梯口速掠,明明连一秒都不到,可是当我抵达那处,本该在楼梯下方的身影却不见了,连锁判定更没有观测到类似的轮廓。换做是普通人,大概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不过,对于神秘专家来说,这种“仿佛看到了但却又没找到”的情况,并不算得太少见。矛盾的现象,不仅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也有可能来自于神秘的存在。玛索是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在她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假设那是有可能的。
正如现在,我必须考虑,之前看到的她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她真的以某种方式存在于这栋建筑中。
阮黎医生和我提起过,除了我之外的六名例诊病人都已经入住精神病院。考虑到他们的生活情况和病情程度,基本上是不允许离开病院的。假设玛索离开病院,到了这个地方,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有两个:一是她使用电子恶魔脱出,而无人知晓;二是她的行为一直都被监控,她来到这里。自然也可以视为被默许。
第二种情况显得比较危险,先不理会玛索有什么目的,必然有什么人,对这一时刻在这一地点发生的情况有兴趣,所以才会这么做。
在这个时间地点将要发生的事情。除了我们将要参与的论文报告会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尽管有不少游客还在参观这栋建筑,但是整整一层楼都已经被研讨会提前包下,游客们是禁止出入的。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玛索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视为一种偶然情况。
可是,另一方面,既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玛索的动向。那么,即便立刻对建筑内部展开搜索,也大概不会有什么成效。在神秘事件中。不满足一定条件的话,行动本身很可能无法对事件的推进产生影响,就像是局外人一样,被动接受某一个结果。我觉得,玛索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在这里宛如幻觉般的惊鸿一瞥,仅仅是一种提示而已。
“怎么了?高川。”健身教练等人寻过来。一边抱怨着,“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没什么。”我深深看了一眼楼梯的上下方。再次确认,两处都是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例诊病人。”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面面相觑。
“妈妈给我看了病人的资料。”我解释道:“他们这个时候本应该呆在精神病院里,但我刚才好似看到了他们中的一个,叫做玛索的女孩。”
“是不是看错了?”三井冢夫说:“既然是阮女士说的,那应该没错,他们在这种时候,应该是不能随意离开精神病院的。”
“也许有监护人?”占卜师说:“高川也是例诊病人,不也得到阮女士的放任,才跟过来的吗?”
“有可能,但我没有看到。”我也赞同监护人的说法,但是,比起监护人这么正面的用语,我更倾向于,是存在阴谋家和监视者。
“既然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下去了。”健身教练说:“队伍都要走远了。”
我们看向仿佛没有意识到有人脱队的专家队伍,排头的人们已经转向尽头的一个拐角,我们相互点点头,连忙跟了过去。
除了偶然间瞥见玛索的身影,却最终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之后再没有碰上奇怪的事情。队伍抵达了五楼尽头的大会议室,之后各人分次坐下。有交情的人算一堆,但也有人根本没有抱团,只是一个人在稍微偏僻的地方选了个位置。演讲台下方的座椅几乎有在座人数的一倍,因此,就算大家不是紧紧挨在一起坐着,也有足够的地方。在刚进入建筑的时候,队伍还是相当沉默安静,不过,如今落座之后,气氛逐渐高涨起来。研讨会终于开始了,这么想的人大概不少吧?虽然严格来说,研讨会在晨会时就已经算是正式开始,但是,对与会者来说,果然还是这样的一场正式活动,才能让人切身有一种开幕的感觉。
至于晨会,那只是开幕之前的花絮而已。
我选择了角落,在这栋建筑里,被人层层围绕的中心位置,很是给我一种裹挟的感觉。玛索的意外出现,也让我对这次论文报告会将会被某种神秘力量干涉的预感,我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预感,在判断有事发生的情况下,就算自身的能力,可以在第一时间从人群中脱离,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一个位置。
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竟然也没有选择和其他专家混在一起,而是就着我身边落座。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个文件袋,里面的应该就是他们自己的论文,但和其他人落座后就立刻掏出论文进行检查不同。三人谁都没有动弹,就是这么坐着,仿佛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就这样沉默了半晌。
在报告会开始前,会议室内的气氛已经渐渐热烈起来。专家们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论文,脸上又恢复原先自信的模样。在这个地方,任何一个人的小动作、声音和面部肌肉活动,都有可能泄露某些私人情况,因为谁也不清楚,周围的人在心理分析领域的能耐到底有多强。我看到有人开始换座位。我想,大概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或者说,突然强烈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连忙将自己从他人的视野中转移出去。或者说,让自己觉得已经脱离了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不安。
我也猜测,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三人,都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了和我一起的偏远角落。
“觉得如何?有没有把握?”占卜师突然问到,她没有特地指名道性,也没有说明是什么的把握。但放在当下,每个人都能理解。
“还差一点。”三井冢夫搭话到:“如果再多给一天的时间,不。半天的时间就好。我可以拿出现在更好两三倍的论文。”
“那就没意义了。只能说明,你在短时间内的思考效率不够强。”占卜师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们喜欢脑子转得快一些的。”
“就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健身教练用恶意的口吻开了个玩笑,但占卜师似乎并不在意。
“那么你的论文又如何?”占卜师反问到。
“还行。”健身教练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刚说完,顿了顿,又一次强调道:“我觉得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