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2 制药者(1 / 2)

快到中午的时候,前来参与研讨会的专家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不过这种忙碌并不是随处都可以看到他们匆忙的身影,正好相反,大多数人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认真准备下午的论文——其实他们早在得到邀请,决定参与的时候,这篇论文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在论文需要阐述的,正是他们近年在心理学领域所取得的一些成就,而这些成就已经得到研讨会的认可,因此才会发出邀请。论文要阐述的观点和解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将自己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东西,重新做一篇报告而已。

不过,正因为这些成果无论从领域方向还是涉入角度,都充满了个性色彩,所以不被主流认可,没有在主流学术刊物上登载,也丝毫不出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名气。与会者之间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研究,取得了什么成果,乃至于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对方,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情感到羞愤,这次研讨会邀请的都是这样的人,加上一些暧昧的小道消息,已经足以让人看清这次研讨会的性质了。

有人不屑于参与这次研讨会,更甚者会感到不安,但是能够承受种种猜疑的压力,最终抵达这里的人,当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次机会。占卜师是这么告诉我的。

没有经过正规教育,也没有前期于专业领域的步步攀升,仅仅是出于爱好就自学成才的人,没少在这个学术领域犯下错误。遭遇挫折,而最终在主流中站住脚跟的人很少。研讨会邀请的这些号称专家的人,基本上都是没能得到主流承认。也正因为如此,作为在学术界主流中具备很强影响力的这次研讨会特地邀请他们,其本身就可以视为一种认可。这种认可对这些专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哪怕研讨会表达的,仅仅是己方的想法,也并不代表主流的观点。

认可、机会、钱财……与会者大致就是在这三者之中转悠。能够加入研讨会今后的课题,被相关研究组织选中,成为正儿八经的学者,踏上名誉的台阶。收获与身份相匹配的财富,能够全都实现的话,自然是最好,但就算没能被研讨会相关的机构看上,他们也坚信。只要自己的论文足够出彩,就能声名远扬,之后还有更多的机构供自己选择。

这样的想法,在我听起来,只觉得挺天真的。先不提他们的学识到底如何,他们之所以得不到重视,本来就是因为不善自我经营的结果吧。一个研究课题从选材、宣传和实施,都需要多方面的支持。如果不能以一己之力提供,那么,能说会道。至少,可以将自己的优势展现出来,让他人相信自己会成功,才能收获他人的支持。反过来说,明明是心理学专家,却因为“自己的研究不是用来让人长袖善舞的”这样的理由。而没办法揣摩对方的心理,也无法利用对方的心理。从而也得不到他人的认可,不是很可笑的情况吗?

一般来说。无法将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在谈吐中应用出来,并昭显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样的“专家”大概都只会被视为骗子吧。

从我的角度来说,认知到参与这次研讨会的专家,大都是这样的人物,就觉得有些不靠谱。然而,在与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的相处中,我也大致可以肯定,并不是每个人都虚有其表。哪怕是给人弱势印象的三井冢夫,也在偶尔的时候,会体现出一个心理学专家的素质——就像是被灰尘覆盖了,只在偶尔的时候,才散发出微弱的光,但却真的会发光。

因此,考虑到研讨会需要的不是“所有人”,而仅仅是在这一批“专家”中挑选出自己所需要的人,那么,被邀请过来的客人,是不是全都有两下子,就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真的有没被发现,或者蒙尘的明珠藏身其中。而且,从阮黎医生的角度来看,这批人最重要的素质就是:没有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可能没有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以及今后也能继续不受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不管对方有多少才能,一旦出现被白色克劳迪娅影响的状况,在决定取用之前,就必须思量再三。

可无论研讨会方面到底是怎样的意思,被邀请的专家们打算来个一鸣惊人的想法也是十分认真的。不管过去如何,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就像是将蓄积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拿出来般,呆在自己的房间中,埋头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

别墅内外都变得很安静,阳光下有虫鸣声传来。我躺在别墅前庭的大树下,没有用睡椅,就躺在草皮上,空气中的水分渐渐被阳光的热量蒸发的感觉,混入草木的气息,散发着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穿透林叶洒下的光线就像是被过滤掉了生涩的部分,变得温润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就释放出睡意来。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前,三个人——两男一女,俱穿着黑西装——从车内走出,他们看起来很熟悉这个地方,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研讨会的人,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别墅,仅仅是姿态闲散地站在门外。不一会,同样呆在自己的房间做研究的阮黎医生开门出来。双方彼此认识,沟通了大约十分钟之久,穿黑西装的女子接过阮黎医生递过去的手提箱。我没有刻意聆听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没一会,黑西装就频频朝我这边看过来。

似乎在谈论我的事情。

我展开了连锁判定——如果是阮黎医生评价,大概会说,我要不是在脑补对话内容,就是恰好在此时的距离和环境中。可以听到谈话,但她也会更倾向于前一种说法吧——但就我个人来说,连锁判定所带来的信息,是如此的逼真。我的体验,就真的像是感知范围一下子扩大到了五十米。普通人在合适的情况下,得悉周边五十米的信息,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细致程度和深度上,应该和连锁判定有极大的差距。

无论如何。我都很难接受“倘若末日幻境的事情为假,那么连锁判定也必然一点都不真实”的情况。

如今,连锁判定和速掠,魔纹和江,都已经成为构成我的生活的核心元素。

使用连锁判定监听也好。观测也好,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感到是什么特别的事情。甚至于,是如此理所当然,所以,在使用的时候,除了特殊情况和感性突发,基本上也不会特别考虑该不该使用。也不会去想这样的做法是否应该。

因为有需要,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抱歉,样本这件事。我也无权进行干预,如果您真的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出报告,但这样的话,您自己去做不是更合适吗?”对方这么说。

“这次样本的珍贵性,相信他们自己也清楚。我只希望你可以用私人的身份。在旁边推动一下。详细的情况,当然是需要我亲自去解释的。但是,我也相信。你提前做好报告的话,之后的处理可以更加温和一些。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阮黎医生似乎认识对方,而对方又像是可以影响某些重要决策的高层——这么形容不太恰当,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可以给丈夫吹枕边风的女人。

但是,这种身份仅仅就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出来。因为她的体格、姿态和站位,相比两位同行的男性都充满了弱势的感觉,就如同参观教学的后辈一样。即便阮黎医生在这里和她单独谈话,也没能让她给人的感觉提升太多。大概就是“坚持不接受家人照顾的千金小姐”这样的感觉吧,可也完全看不出“千金小姐”、“情人”和“夫人”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刚出社会的普通年轻女性。

两人交涉了好一会,黑西装的年轻女性才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答应为阮黎医生跟她的上司说两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并非是她直属的上司,而是跨部门去做事,所以,我也很能理解她的为难。如果不是她真的和对方有那么一些交情的话,这种行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遭人忌讳的。

阮黎医生虽然微笑着说了许多好话,但完全没有勉强赔笑的感觉,反而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像是用气势彻底压倒了对方,所以,哪怕自己用温和的态度,也不会让对方觉得温和。

两人谈论的,似乎是关于“乐园”样本的事情。因为省却了许多彼此心知肚明的词语,所以,若不是有足够的情报进行联想的话,大致会为这样的谈话感到一头雾水吧。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人,当然也不会特地为他解释,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充满秘密味道的,也完全符合我对末日真理教这个组织的认知。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从玛尔琼斯家开始,末日真理教已经发展出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化,并且,完全没有和现有文化并轨的想法。这种变化完全可以视为排斥现有人类社会的表现,也因而显得充满了秘密。在这个中继器世界中,末日真理教的表现也完全符合这种趋势的发展。

我是挺讨厌这种情况的。

三人很快就坐车离开了,阮黎医生走向我,说到:“阿川,给我一瓶乐园样本。”

在休息点的神秘事件中,阮黎医生偶然制造出的乐园样本,一共就只剩下两瓶,当时在场的众人都能意识到这个样本的珍贵性,但最终还是被我收存起来。我将其中一瓶交给阮黎医生的时候,她正蹙眉思考着什么,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我说:“……今晚我会送你到精神病院那边,但我不会住在那里。如果我离开之后碰到麻烦事,你可以尝试喝下一瓶。”

“喝下它?”我又不禁看了一眼手中这紫色而浑浊的液体,它的外表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末日幻境中那晶莹剔透的成品。我服用过末日幻境的“乐园”,却对手中的这瓶样本没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