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 契卡2(祝大家新春愉快)(1 / 2)

契卡沉默不语,我放开她的胸部,用绷带包扎她身上的伤口。半晌后,她背对着我说:“我已经厌倦了雇佣兵的生活,想过上平静的日子。”锉刀在一旁发出仿佛嘲讽的鼻音。

我细声对契卡说:“看电视了吗?国际新闻,美日中三国争端。新的世界大战很快就要爆发了,没有人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我抚摸着她肩膀上的刀伤,那里的肌肤敏感地紧绷起来。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契卡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我想赚一大笔钱,到普罗旺斯买一片大大的农庄,然后找一个男人结婚,院子里有大片的薰衣草,地窖里藏有自酿的美味红酒。我将安稳的生活写成散文,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袋读者的来信,说他们很想亲自来看看……我将这个梦醒说给其他人听,他们都当作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我不想将自己的一生都浸泡在鲜血、阴谋和死亡里。”契卡举起右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或是挡住什么般,说着:“当你用这只手杀死太多的人,就会嗅到一股正常人根本嗅不到的味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那种怎么洗也洗不掉的味道。”

锉刀再一次发出状似不屑的嗤笑声,她的表情很古怪,就像是扔到口中的一大堆怪味豆中有鼻涕虫味道的豆子。她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还想当诗人吗?契卡。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哲学味。这种话跟你一点都不匹配,就像是北欧海盗把《草叶集》写在擦屁股的草纸,被当作古董陈列在皇家博物馆里。”

契卡并没有生气,看了一眼锉刀,起身拿起放置在角落的旅行包,取出新的军装披在肩膀上。她系紧胸前的扣子,将身材彻底隐藏在宽大中性的衣装内。

“我觉得你不错,这位先生。”她对我说:“虽然我们刚刚认识,不了解你的为人,也不清楚你的名字。更对你的组织不感兴趣。不过,我突然感到了天父的召告,它对我说,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指引。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那就和我结婚,既然你们不缺资金,那就在结婚后在普罗旺斯买一个农庄,等我们在那里度完蜜月,接下来的日子,你说怎样就怎样,如何?”

先不提我的反应,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锉刀听闻这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的发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发出一阵爆笑声,一个没坐稳就连同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她在爬起来前一直捂住肚子,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你想回老家结婚,想得发疯了吧?竟然跟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以结婚为条件做交易?契卡,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很认真。”契卡从旅行袋中取出一本精装本圣经,神情肃穆地将左手盖在封面上,以宣誓的语气说:“我敬爱的天父,我将遵从您的教诲。而今必是履行它的时刻。请您见证,我的言行举止毫无虚假。”

“天父?你是哪个教派的信徒?”锉刀摇着头,对我说:“真是太令人吃惊了。我觉得脑袋很混乱,高川先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出去抽根烟清醒一下。给我一根烟。”

我也觉得事情的走向正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明明是为耳语者招揽人才。却突然变成了婚姻胁迫呢?而且,竟然是由身为雇佣兵的女方提出这个政治性的婚姻,无论时间、场地、身份还是对象,都让人产生极大的不协调感。我也曾以为契卡是在开玩笑,用她特有的幽默方式拒绝我的招揽,不过,当她捧着圣经凝视着我时,她的表情和眼神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一场玩笑。这下子,选择题被她一脚踢到我怀中了。

我下意识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锉刀,自己叼起一根,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才好,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契卡的房间,这才连忙向她征询道:“可以抽菸吗?”契卡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点燃香烟,大脑和脑硬体不断进行感性和理性的分析,过了半晌,对她说:“我已经有一个妻子,还有两个情人。”

“真令人意想不到。”契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看起来……很年轻。”

“我刚大学毕业,二十二岁。”我说。

“中央公国的法定结婚年龄,男性是二十五岁。”契卡审视着我,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组织的人帮我修改了年龄。”实际上,应该说是近江用她的人脉和手段为我们取得了合法的结婚证,之后通过网络修改了人事档案局保存在电脑中的资料——男性,二十二岁,已婚。至于纸面档案,我估计仍旧是老样子。

“我比你大上许多,但我仍旧觉得我们两人会成为最好的夫妻档。”契卡说:“我在新娘课程和主妇课程中都拿到满分,比起杀人,更拿手的是做俄罗斯菜、中央公国菜和意大利菜。我不是处女,但我觉得你不会介意这种事,你介意吗?”她反问的时候,我当然无法当着她的面说“介意”这么伤人的话,而且,事实也是如此,我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并非出于感性,而完全是理性的选择。

“我无法立刻回答你的要求,我有妻子和情人,而且就算你愿意加入组织,在那之前你仍旧需要考验,也就是和我们进行一场任务。”我这么回答道。

“考验?是的,考验,这一点不足为奇。”契卡注视着我半晌,说:“那是一场十分困难的考验。对不对?我在任务中生还的几率很小?”

“不。我会保护你,我认为自己能保护你,但是万事都有不确定性。”我认真地说:“实话告诉你,锉刀也在招揽清洁工和我们一起进行这次的任务,不过,就算是那个女人,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然而,要进入我们的世界,就必须接受类似的考验,就如同在成为雇佣兵后执行的第一场任务。我们是神秘组织。所有的任务都和‘神秘’有关,和常识性的神秘类似,有恶魔、巫师和超能力,它们有时蒙着一层科技的外皮。看上去是充满逻辑,可以追寻根源,但一旦你用科学的眼光和科学的方法去判断,就会走上歧路。我不否认,目前有不少人以‘研究科学的态度和方法论’去研究神秘,但最后取得成果的时候,往往都是因为他们使用了不科学的方法。甚至,那些在他们看来是‘科学’的方法,当你旁观的时候,才能发现其‘神秘’的本质。”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近江来,她正是以科学研究者的身份研究‘神秘’的典型例子,然而,她使用的那些在自己看来充满严密逻辑的器材和方式,乃至于那些用不明符号写出的公式,在耳语者的大家眼中,相比就是‘神秘’的表现吧。那是除了她之外谁也无法了解的东西。这无关保密,仅仅是因为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够解剖“神秘”。

神秘,表示难以捉摸,高深莫测。神秘。从字意上可理解为神的秘密,意为人类所不可知,所不可理解的存在,同时,在某些场合也指代“阴谋”。

这个世界至今出现的“神秘”。包括时间机器、人格保存装置,法术、超能力、恶魔、统治局技术等等。都完全符合这个定义。

即便抛开近江的疑似身份不提,仅凭她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去有逻辑地解析统治局技术并进行替换和改造,以及制造出时间机器这等神秘之物,就足以证明她是“接近神的人”。而这个所谓的“神”,除了这一切的基础“病毒”之外,还有什么呢?我相信,能够做到和近江相同事情的人,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即便是基于统治局技术改良出巫师的末日真理教,以及修复地域性安全网络的莎和畀,都仅仅是一种应用,而并非解读了最根源的机理。而那被视为“统治局技术的创造者”的统治局,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在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成为了传说。无论其他人多么信誓旦旦认为其必定存在,也只能从口言相传和一些破碎的资料中去寻觅它的存在。

“统治局”就是一个历史,只能从传闻、记忆和遗物中证明的历史,在我眼中,它仍旧只是一个倒影,一份概念,一种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