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十一月。
他们要去往纳瓦拉,那是黄金航线的第一个中转点,在这里,大批从特伦斯大陆贩卖过来的黑奴会被不同的贩奴者像挑拣瓜果一般瓜分,病死的直接扔下海,纳瓦拉周边的海上常年漂浮着腐烂的尸体,这里是疫病高发的罪恶之地。
幸亏纳瓦拉不像黄金航线的起点托莱多那样终年炎热,不然就靠这些腐烂的尸体带来的疫病就足以令纳瓦拉变为一座死城。但是海面上随处可见的死尸也的确给纳瓦拉带来了高发的各种传染病。
这里又是大批货物交割的集中地,尽管对这座罪恶之城有着种种顾忌,但商人们依旧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闻风而来,走运的带走了大批稀缺的丝绸茶叶和香料,不走运的则连人带货一起在这里死不见尸。
反正茫茫大海上从来不在意多一具或者少一具尸体,不是么?
依兰达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纳瓦拉是一个连海盗们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他们宁可等待在航线上进行劫掠,也不愿意去和那些看不见的疫病做斗争。
那些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实在是太过可怕,轻而易举就能让一艘船成为幽灵船,更可怕的是这些幽灵船在数年之后甚至都不能轻易上去,不是没有贪财的曾经登上过这样的幽灵船企图摸走些什么,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病死幽灵们的诅咒之下……天知道那些可怕的病毒究竟能活多少年。
海盗尚且如此,更何况水手?
从依兰达上船开始,女人不应该上船的窃窃私语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奥斯丁号,而当水手们得知自己要前往的方向竟然是纳瓦拉之后,即便是军令严明如奥斯丁号都出现了空前的情绪反弹。
“为什么要去那个该死的地方!”
“都怪那个女人!”
“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是教廷的船只,为什么要去那种连主都不庇佑的堕落之地……”
最后一个人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拎着领口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勒戈夫面无表情地把他单手揪起转过来。
“跳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那人没想到勒戈夫竟然说真的,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团……团长?”
“我说过,如果有人再提这件事就扔下海。”勒戈夫开了口,可从他的表情来看没人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他说完这句话,拎着那个人的领子就朝着船边走了过去,看样子竟然是真要把人扔下去!
“团、团长!”那人被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勒戈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脚下的步伐却是半点没停,眼见得是铁了心要杀鸡好震慑这满满一船猴子!
军令如山,岂有他们这样不当回事的!
勒戈夫虽然军令严明,可却也从来没有这样处理过,这一下非但那个被揪出来的倒霉蛋哭爹喊娘,连带着船上的其他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团长!饶了他这一次吧!”
“吉米不是有意的……”
……
“都闭嘴,”勒戈夫冷冷道,“谁再敢求一句情,就跟他一起滚下去!”
吉米拼命挣扎,因为被提着领子喘不过气被勒得满脸通红,眼看船边越来越近,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敢了!团长我不敢了!”
“求求你放了我!”
“妈妈……妈妈你在哪,爸爸救命,救救我!”
吉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是才被选拔进第八骑士团的预备役,跟着勒戈夫也没多长时间,家里是个有那么点资本的小贵族出身,花了大笔的钱才把家里的这个独子给送进传说中最有前途的圣骑士团。
可是没想到,他没死在海盗的手上,竟然会因为一时嘴巴快活被自家团长扔进海里喂鲨鱼!
“勒戈夫阁下!”依兰达从船舱里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眼睛登时瞪圆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您在做什么!”
吉米没想到上来阻拦的竟然是那个被他诽谤的女人,一时间哭也不好继续哭了,半大的小伙子梗着呜咽和一包子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伯纳德小姐,这是奥斯丁号的私事,请你让开。”勒戈夫微微皱了皱眉,要不是碍于艾尔神官的请求,他怎么会同意把船队往纳瓦拉开?如果不是因为女人上船,而且还是开往纳瓦拉,船队里的意见怎么会这么大?
现在整个船队的气氛都被弄得鸡犬不宁,这个女人竟然还要出来指手画脚。
依兰达自己就是当船长出身,满船的水手就是她的命根子,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把水手不当人往海里扔的做法。
但是……既然都是船长出身,同样更清楚对旁人指手画脚是一件多让人厌烦的事情。
“勒戈夫阁下,请问这个水手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么?”女海盗思索了片刻,换了种请求的语气。
这里不是她的船,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