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音初时平静如风平浪静的江面,但下一刻就忽然变得急促起来,风声鹤唳,金戈铁马一般。。。。。。。从琴音之中,便能让人觉察到抚琴之人心绪的不定与矛盾。
我将手慢慢从有些寒意的江水之中收回,缓缓起身,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抬眸看了过去——
但见在江心之中,一条小船静静停在那里,一人坐在船头,那是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肩若刀削,长发及腰,让我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而琴音正是由小船上飘来,抚琴之人便是坐在船头的那一道淡青色的身影。
江边离着江心距离不算太远,却也不近,我在心中盘算了下踩着江水掠到船上去的可行性,若是身处现实,或许可以一试,但在这梦境之中,且是不为我所主导的梦境中,是否还能施展轻功则变成了未知之数。脚抬起来,往前半分,慢慢放下,触及江面,江水便荡起了微微的涟漪——虽是梦境,一切却极为真实,那么一旦无法施展轻功,掠江上船,就极有可能失足溺水,到时候只怕会被淹死在这江水之中也未可知。
正自迟疑间,耳畔的琴声忽的近了几分,我心念一动,抬眸看向江心,便见那先前的小船已不在江心处,而是向着我所在的岸边移近了甚多。
我再一个眨眼,一个晃神,那小船竟已出现在我咫尺之距。小船离得近了,但江上却忽然起了雾气,那坐在船头背对于我犹自抚琴不止的青衣女子,她的身形则在雾气里透着几分隐约和模糊,越发的看不分明。
我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座木板桥,直通到小船上。
我看了看那船头上的人,对方依旧在抚琴,只是这时琴声已渐趋平缓,流淌到心里,甚至让我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平和之意。于是我不再迟疑,抬了脚走上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就这样往那小船走去。
我的双脚刚踏上小船,身后那一座木板桥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我站在船尾,目光落在船头那道淡青色的身影上,即使离的如此之近了,对方的身形却依旧隐隐约约的,不甚清明。此时刻流水拍击在岸边的石头上,忽重忽轻,脚下的小船,随着江水的流动晃荡摇摆着,江上有风,风撩起对方的长发,连同衣裳也起伏不息。
在船尾站了片刻,我方才抬脚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了那一道淡青色身形背后三步之距的位置。
坐在船头的人没有回头,却将手放平在琴上,于是琴声便停了下来。
一时静默。
过了良久,始终不见对方出声,就在我想要打破彼此间的沉默,出声询问对方引我入梦,究竟意欲何为时,却忽的听到一声轻叹,淡淡的带着点惆怅,又带着无尽的回忆一般。
“你可知此乃何处?”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我微微怔了怔,我不由抬眸又看了看所处之地,目光在茫茫江水上停留片刻,心头忽然就变得清明了起来。“此乃汉江?”
“这里是汉江,一切缘起于此,一切也该终结于此。”对方起身,慢慢回转了身子,于是一张我在铜镜中瞧了无数次的面容,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周芷若。。。。。。”嘴里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有那么几分怪异的感觉,她是周芷若,却已经无法再支配自己的身体,我不是周芷若,却拥有属于周芷若的身体,周芷若。。。。。。这三个字于她于我,都有牵扯,喊她又似在唤自己,着实无法自然。
“你唤我作周芷若,那我又该如何称呼于你,周芷若?。。。。。。还是别的什么?”
对方淡淡的的瞧着我,目光竟然很是平和,没有怨恨、敌视。
那样的眼神让我有些意外,一时之间倒是忘了去回答她的问话,只在心中升起一抹疑惑,何以对方竟然如此平静,我对她来说,算是抢占了她身子的敌人,她面对我时不是该气愤、敌视的么?怎么。。。。。。与预计的完全不同?!
“一切已成定局,我此时再怨再恨,又有何用?”
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惑一般,周芷若勾了唇角,有些自嘲道:“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是我被情所伤,痛不欲生,是我放弃了生念,任自己沉睡不醒,而你不过是恰好被上天安排来接收我残留躯壳的人罢了,我要怨要恨,也是怨自己的情根深种,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与你何干。”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既然你都想通了,也不恨我占了你的身体,那你引我入梦境与你相见,又是为何?”
“我现在乃是一抹游魂,困于躯壳,不得超生,皆因心愿未了,执念未消,你要想真正取我而代之,必须替我办三件事。”
这话倒是颇为强硬,不容我反对的样子,我有些听不惯,但转念一想,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替人家了结心愿也实属应该,于是便心平气和下来。
“三件事。。。。。。哪三件事?”
周芷若唇微启,眼中神色一沉:“第一件事我要你替我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