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发觉日头西斜,已到饭点了。
她长发舒泻在肩上,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种日子是多年来难得的悠闲轻松。
但只是一瞬,她微微眯眼,从床上利落的起身!
隔着门板有人在偷窥!
她不动声色的下床,脚下不见半点声响,缓缓走到门前,猛然拉开了门!
“啊——”
极近的距离,小古双眼微眯,好似猫一样在黑暗中闪着光。
对方尖叫一声,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瑟瑟发抖,眼眶又含着泪水,蹙眉头看着她,好似她会吃人一样。
“你、你是小古姐姐吧……”
是进门时候那个泪包丫鬟。
“你在偷看什么?”
小古面无表情的问道——其实她是睡迷糊了,看在他人眼中,却十足一副阴冷莫测的模样。
“我,我没有——我是来喊你吃饭的!”
那丫鬟急得嗓音颤抖,眼中泪水似有泛滥之势。
小古摸了摸鼻子,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头一次不要砍柴却能吃到热乎的,挺不错的!
她洁白的牙齿在昏暗光线下闪闪发光,看在那丫鬟眼里,却似猛兽猎食般的惊悚——不知怎的,她对这新来的同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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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古到了厨房套间,看到小圆桌上坐了三女一男,那小厮年纪才十二三,平时扫地挑水很是老实,这时候陪坐着这么多妙龄姐姐,脸色跟红布一样。
她们吃饭的时候,那位黄二小姐已经回去了——她静坐喝着茶水,跟秦妈妈东扯西拉的却总是不走,眼看到了用饭的时辰还不见广晟从演武场回来,只得泱泱而去。
她们一干下人,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默默用饭。
小古的饭量倒真把那个叫月初的丫鬟给吓着了——她动作斯文不见粗鲁,一筷一勺却是指点江山挥洒自如,一个人就吃掉了两碗,月初看着自己浅浅的半碗饭,嘴角不露痕迹的撇了撇,细声细气道:“小古姐姐的胃口可真好,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古的手一顿,眸子陷入回忆的深邃,几瞬之后,她笑了,“是杀猪的!”
父亲曾经说过,直臣应以笔为刀文作剑,诛天下奸佞匡扶社稷,这才是我辈十年寒窗的目的。
他做到了,有多少人因他的一纸直谏而丢去官丢命,他的笔刀上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成就他那一顶乌纱一条凌云之路。
对于那些无辜和不无辜的人来说,所谓刚直不阿的天下名臣,也只是一个凶恶残忍的屠夫而已。
“哦~~~”
月初的嗓音拖得有点长,玩味的神情带着些不屑与优越,“我爹以前是秀才,有功名的。”
初兰觉得有些敬畏:竟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
一旁的秦妈妈看不得她那轻狂样,冷冷道:“秀才虽然是读书人,未通过举业仍是无权无势,只能每年一次分些孔子跟前贡着的猪头肉,若是没有谋生的本领又惹了乡间豪绅,也只得卖儿卖女了。”
她的口角何等老辣,只看月初的眼圈红了筷子都在发抖,就能明白她说得很准。
大家刚吃了两口,却听广晟在唤月初的名字。
“少爷您回来了?我马上就来!”
月初立刻破涕为笑,放下晚饭,扭着腰肢离开了。
秦妈妈冷笑一声:又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
没一会儿,月初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青,神思恍惚间险些把小古的汤勺塞自己嘴里——幸好初兰眼明手快夺了下来。
月初的嗓音有些发抖,负气般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秦妈妈,少爷让我把家中的银钱交给你来管。”
广晟身为总旗官,俸禄并不算多,但他是个单身汉没几个家眷,这月俸连带长官的赏赐便暂且由月初保管,这次却居然叫她转给秦妈妈来管。
秦妈妈心中妥帖——她一直担心因为自己是济宁侯府来的人,广晟少爷根本不会信任,但如今看来,他还是眼明如炬的。话说回来,侯府那群主子没一个是善茬,她是先头张夫人的亲信,又怎么会替她们卖命?
月初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跑去房里拖来一个存银钱的木匣,又拿来一本帐册,幽怨的瞥了小古一眼,“少爷还说,这帐本交给小古你来管。”
秦妈妈暗暗点头:一人管钱一人管帐,这才会杜绝私弊,帐目清明,这个少爷从小荒诞,但做起事来居然很是精干。
小古皱起眉头很是诧异,月初偷瞟着她,不死心的小声问道:“小古姐姐你懂得看帐吗?你刚才说你爹是屠夫,你认得字吗?”
面对质疑,小古拿起帐册来看,眉头皱得更深。
月初暗自得意,假作好心道:“你要是看不懂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替你去向少爷说……总不能让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勉强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