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陌愣了一下,敢情这是在邀功吗?他讽刺的看了陈远云一眼,还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陈远陌表面上十分谦卑,他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陈远云的作用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之前陈远陌在陈瑾儒的书房里密谈了那么久,就是计划着怎么整垮安国候府。
钱袋是陈远陌故意给绿雀的,就是为了让安刑因钱袋来嫁祸自己。安刑能够随便收买证人作伪证,陈远陌也可以,那个叫黑子的乞丐,是陈远陌早就安排好的,陈远陌被关押至大理寺的时候,请求陈远云调查绿雀的事,这样一来,乞丐自然就出现在陈远云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陈远云找到黑子这个证人后,他在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情况下,肯定是回陈府向陈瑾儒寻求帮助,于是在陈瑾儒的指导下,陈远云知道了如何利用证人在公堂上辩白,如何将安国候府拉下水,如何一步步的击垮安刑的证词。沾沾自喜的陈远云完全不知,自己只不过是陈瑾儒与陈远陌利用的工具罢了。
陈远云催促着说道:“快点起身,换身衣裳,洗漱一番后回府吧,祖父他们正等着呢。”
“恩恩,好。”
当二人回到陈府时,陈瑾儒,协同大房,二房的人,都在正厅那边等着呢。
陈远陌与陈远云踏入正厅,先向陈瑾儒问安道:“祖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瑾儒欣慰上前,拍了拍陈远陌的肩膀,“这些天,辛苦你了。”
“祖父说的是哪儿的话,远陌一点都不辛苦。”陈远陌笑着说道。
陈季然趁机说道:“这次多亏远云,要不是他找到证人,在公堂上能言善辩,咱们陈府也不会出一口恶气。”
“父亲,别这么说,”陈远云谦虚得不行,“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陈瑾儒点点头,道:“远云是个好孩子,家族的未来,可就靠你们了。”没有人注意到,陈瑾儒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对象是陈远陌。
听见父亲夸赞自己的儿子,陈季然高傲得看向大房那边的陈季修,见大哥皮笑肉不笑的,陈季然心里好不快活,终于可以压大房一头了!之前在孙子辈这边,唯一被父亲看中,当做重点培养的对象,只有大哥的长子陈远其,现在父亲的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儿子,这让陈季然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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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修与郭氏离开正厅,回到自己的院子内,两人遣走了下人,在屋里密谈了一番。
郭氏想起刚才陈瑾儒对陈远云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他扭着帕子问道:“大老爷,看样子老太爷是真的对二房的人上了心,这该如何是好?”
“哼,远云只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轮才华,还是咱们远其出众。”陈季修不以为然道。
“那可不一定,远其现在在外面办事,跟着二皇子殿下东奔西跑,这么久了也不回帝都,难免老太爷会忘了他啊。”郭氏分析着说道:“以后万一远云得了宠,等远其回来了,还有他的位置么?您可要知道,其实老太爷心里最满意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二弟,是远其啊。”
郭氏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陈季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远其回来不成?”
“为何不可?在帝都领差事也是可以的啊。”郭氏自己也想念儿子,于是趁热打铁道:“最起码你先给远其写封信,告诉他最近家里的状况,回不回来让他自己拿捏也行啊。”
陈季修想了想,觉得有理,要是远其回来了,这陈家哪儿还有他们二房说话的份?!“好,我这就写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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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陌回到陈府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闷闷不乐的,谁都不见。外人一致认为,陈远陌是心里难过,被自己的好朋友陷害入狱,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陈玉兰见自家弟弟总是这么把自己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便去荷陌院串串门子,想着稍微开导一下。
姐姐到来,陈远陌自然是欢迎的,他让小穗又是准备糕点又是准备茶水的,“让姐姐担心我,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是了。”
“瞧你说的,我这也是在房里闷得慌,就来看看你。”陈玉兰笑着说道。
“姐姐要是觉得无聊,要不要陪弟弟出去转转,”陈远陌建议道:“瞅着今天的天气不错。”
陈玉兰就怕弟弟在府里闷出病来,如今见陈远陌主动提议,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带着两个小厮,两人便离府出门了。
姐弟俩并肩走在街道上,陈远陌倒是好兴致,拉着陈玉兰到处转悠,陈玉兰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走多久就累着了,陈远陌就带着她去茶楼那边歇歇。
帝都最好的茶楼为云鹤楼,坐落于帝都的闹市中央,宾客络绎不绝。陈远陌与陈玉兰走进茶楼时,见里面连散桌都坐满了,陈玉兰道:“这里怕是没位置了,咱们换一家店吧。”
“不用,就这家最好了。”陈远陌拉住准备离去的陈玉兰。
这时店小二笑脸相迎而来,“陈公子,您来了,您订的包厢小的早就收拾干净了,就等您了。”
“你定了包厢?”陈玉兰愣了一下,这些天陈远陌一直在府里,到底什么时候订的啊?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陈远陌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姐姐喜欢花茶吧,这里的茉莉花茶味道很好的。”说着陈远陌便拉着陈玉兰朝二楼走去。
与酒楼比不得的,茶楼只卖茶水与点心,包厢也很小,不过十分雅致。包厢里有一个很大的窗子,并且大大的敞开着,茶桌就摆在窗子,坐在桌子旁饮茶,侧身就能看见窗外的场景,这个包厢是整个茶楼里视野最好的了。
陈远陌与陈玉兰对桌而坐,向窗外望去,整个闹市尽收眼底,也能听见略微嘈杂的叫卖声。
陈远陌倒了杯茶,双手奉上,笑着说道:“今日多谢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
见陈远陌那做作样,陈玉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接过茶杯,打趣道:“我陪你出来,是不是该给我一些报酬啊?”
“请你喝茶不算吗?”陈远陌道:“说实在的,多亏今天有姐姐陪着,我这才好受了些。”
陈玉兰闻言,不禁心痛起来,她劝着说道:“别再想安国候府的事情了,他们是咎由自取,那个安刑,根本不是你的朋友,你就是心善,他都那么害你了,你还担心他做什么?”
陈远陌不动声色的问道:“姐姐,你恨安国候府吗?”
认定陈远陌还在为安国候府的事情内疚,陈玉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立刻回答道:“恨,恨死了都,什么安国候府,抄家流放是他们活该啊!”
听到陈玉兰这么说,陈远陌觉得做得这些事情都值了,陈玉兰前世的悲剧,就是从安国候府开始的!
这时窗子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两人好奇的向外看去,只见街道让出了一条路来,百姓们都在围着观看,不远之处一行人缓缓的朝这里走来。
包厢的门被打开,小二端着几盘精致的糕点进屋,他将糕点摆在桌子上后,见陈远陌与陈玉兰都向外瞅着,便向他们二人问道:“二位是在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对啊,发生什么事了?”陈远陌故意问道。
小二解释道:“今天可是安国候府那家人被流放的日子,大家伙都在凑热闹微观呢。”
陈玉兰脸色变了变,她连忙看向陈远陌,怕他在触景伤情,心生内疚,“远陌……?”
陈远陌似乎没有听见,他一直专注的看着街道中央的那一行人,他们穿着白色囚服,戴着手铐脚链,弯腰驼背毫无生气的向前走着。
走在最前方的人,正式安国侯与安国侯夫人,此时的安国侯夫人发髻凌乱,脸色蜡黄,丝丝白发十分清晰,哪还有当初贵妇人的风范。这几日安国侯夫人宛如活死人一般,不知日子是怎么过去的,她僵硬的向前走着,走着。
恍惚之间,几道声音十分大的交谈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就是安国侯夫人啊?什么贵妇,还不如倒夜香的老妪呢。”一个人轻蔑的说道。
“可不是,据说安国候府有这个下场,就是她害的,最毒妇人心,难怪她两个儿子不得善终呢,活该!”
“就是就是,活该!活该她生痨病鬼,活该她没儿子送终。”
“他儿子也是自找的,没什么脑子还陷害别人,陷害不成害死一家,简直就是猪么。”
“要我说,还是得怪那个安国侯夫人,肯定是她的命不好,想想看,生了俩儿子,一个是痨病鬼,一个没脑子,简直……”
被人如此议论着,诋毁着,一直养尊处优的安国侯夫人根本受不了,她像疯子一般的冲到那群议论她的人的面前,她叫嚣着骂道:“你们在乱说什么?!小心我把你们的最都撕碎了!”
还不等那些人有所反应,负责押送的官兵们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拖了回来,狠狠的甩了她两个耳光,然后将人猛的推搡在地上,“好大的胆子啊你,居然私自离队?!”
安国侯夫人的嘴角冒着血泡,面颊通红,那模样万分狼狈。她现在这副滑稽的样子,被一旁围观的小孩子了,都笑话不已。
“还不快点给我爬起来,”官兵说着,挥舞着手里的皮鞭,骂道:“难不成还要我赏你几鞭子吗?”
安国侯夫人蹒跚的爬了起来,她环顾着周围,大家都用嘲讽鄙夷的目光着看她,嘴里不清不楚的议论着,嘲笑着,辱骂着。安国侯夫人根本受不了这些,她不愿意再这样被人非议,她一咬牙,一头撞向路边的一个小摊位的桌角,她撞得十分猛烈,碰的一声,额头砸出一个大窟窿来,安国侯夫人当场倒地。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官兵们反应过来时,安国侯夫人已经鲜血直流,断了气,一时间,围观人们又沸腾了。
这一幕不偏不倚的,恰巧就发生在陈远陌与陈玉兰所在的包厢的最下方。那些故意喧哗的议论者,都是陈远陌找来的,为的就是要安国侯夫人尝尝陈玉兰前世所受的苦楚,然后活活逼死她!
“姐姐。”
“嗯?”
“死的那个就是安国侯夫人。”
“哦。别再管那些了,”陈玉兰淡淡的道:“她死有余辜,不值得你内疚与同情。”
陈远陌闻言,温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