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说过,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对了,我听人说你每天都在练字。我那里有一本字帖,我也让人给你送去。”
“那多不好。你把字帖给了我,那你用什么?”
蒋沐风笑道,“我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字帖。”
宋安芸哇的一声,“那你的字一定写得很好吧。会不会比安然姐姐的还要好。改日找个机会,你写一幅字给我,好不好?到时候我拿去给二姐姐看,让她评点一番。要是能压她一头就更好了。”
宋安芸这个时候也不忘压宋安然一头,可见执念多深。
蒋沐风顿时就尴尬了。宋安然的字他也见过,说实话他比不上。他不想在宋安芸面前丢脸,于是含糊地说道:“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安芸妹妹,下次我约你,你会去吗?”
宋安芸脸颊通红,“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好不好?”
宋安芸很清楚,等到蒋沐风下次约她的时候,自己肯定又会反悔。是的,她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蒋沐风自然是失望的,“好吧,我听安芸妹妹的。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宋安然一回头就见到说得兴起的宋安芸和蒋沐风。她微微眯起眼睛,宋安芸那德行,就不说了。蒋沐风那眼神,那表情,都显得那么温柔,可不像是平常的表兄妹之间该有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宋安然难免就会多想。侯府的人想算计宋家人的婚事,今天上午才刚见识了一回。
宋安然撇下其他人,来到宋安芸身边。身体靠前,不着痕迹的挡在宋安芸前面。“见过沐风表哥。表哥同三妹妹相熟?”
宋安芸脸红得滴血,不敢吭声。
蒋沐风有些狼狈,有些尴尬,毕竟他做的事情在某些人看来很不妥当。蒋沐风不敢再朝宋安芸看去,他客气的对宋安然说道:“同安芸表妹说过几次话。”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我听说沐风表哥才学不错,不知道沐风表哥准备什么时候下场考童生试?明年吗?”
蒋沐风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宋安然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温柔贤淑。“考学的事情,得听夫子安排。夫子认为我的学问到了,自然会让我下场考试。”
“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沐风表哥的学问还不到家,所以夫子才不准沐风表哥下场。”
这话就太严重了,简直是在打脸。
宋安然又说道,“侯府是靠武功发家,当今天子也极重武功。为何几位表哥都改走科举一途?要是表哥们下定决心去从军的话,说不定这会已经干出点成绩来了。”
说的轻松,真以为从军就简单吗?
永和帝重视武功,这是没错。可是永和帝对军队的要求极高。勋贵们平日里犯错,比如杀个把人,永和帝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混过去。可要是哪个勋贵敢在军队的事情上弄虚作假,搞出花架子来糊弄人,提拔一些没二两本事的二世祖,没发现就算了,一旦发现永和帝绝对不会姑息。到时候杀头都是轻的,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正所谓高收益一定伴着高风险。在永和朝当兵,不愁没仗打,更不愁没机会立功。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真本事。否则就等着死吧。
练功苦不苦?凡是练过功夫的人都说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打熬筋骨数年,才能有一身杀人的本事。
就侯府这一代人,个个都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让他们下力气练功,哼,没两天就该叫苦连天,这痛那痛的。还是读书轻松,坐在屋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也不用上战场搏命拼杀,不用担心贻误军机被砍头,更不用担心打了败仗被抄家。
所以在侯府长辈们的默许和纵容下,侯府年轻一代都选择了读书。
哎,不得不说侯府的人真是目光短浅。都说做生不如做熟。侯府的关系全在军方在勋贵,自家子弟不去从军,偏偏和读书人争一席之位,根本就是舍本逐末,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竞争。
蒋沐风真心尴尬,宋安然看事情的眼光独到,可谓是一针见血。可偏偏就因为这样,才让人难受,让人难堪。大家努力要藏起来的事实,偏她不管不顾的就问出来。
将沐风轻咳一声,“如今四海宁靖,用兵的机会越来越少。还是读书实在,毕竟治天下离不开读书人。”
宋安然面露讥讽之色,侯府的人也就这点见识,真亏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天子脚下。
“北边狼子野心,迟早会再起兵峰。东南海寇就一直没断过,迟早也是会用兵的。还有西南蛮夷之地,当地土司时不时的就要杀官造反。另外还有西北,那里的喇嘛个个都不安分。大周的局势可谓是四面险峻,沐风表哥偏生另辟蹊跷说什么四海宁靖。”
蒋沐风极为狼狈,“安然表妹有见识。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安然表妹身为闺阁女子,宋家又是官宦世家,我认为安然表妹还是该多关心关心闺阁趣事比较好。”
宋安然挑眉一笑,“沐风表哥说的也有些道理哦。好吧,之前的话就当做我胡说八道,表哥别放在心上。对了,表哥已经同三妹妹说完了话吧,那我就将三妹妹带走了。”
宋安然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强行拉着宋安芸就走了。
宋安芸心头发虚,没敢同宋安然对着干。宋安然冷笑一声,瞪了眼宋安芸,回去后再审问。
眼见晚饭时间快到了,宋安然等人赶忙起身告辞。古氏也没留她们用饭,挥挥手,让她们都各自退去。
宋家三姐妹回到荔香院,喜冬来问宋安然,是不是现在摆晚饭。
宋安然说道:“晚一点。我同三妹妹还有些话要说。”
“奴婢遵命。”
宋安芸心虚的很,“二姐姐要说什么?好像我没什么对二姐姐说的。”
“真的吗?三妹妹不同我说说沐风表哥的事情?”宋安然嘴角含笑,盯着宋安芸看。
宋安芸头一缩,缩到宋安乐身后,“大姐姐,你可要帮我。二姐姐又要欺负我了,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啪!”宋安然猛拍桌子,“宋安芸,到现在你还敢胡说八道。你和蒋沐风眉来眼去的,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没看到吗?”
“谁眉来眼去了,二姐姐,你可别胡说。”宋安芸底气不足,躲在宋安乐身后只敢伸出一颗头。
宋安乐吃了一惊,将宋安芸从背后拉出来,“三妹妹,你真和蒋沐风……你们……你年纪这么小,你怎么可以这样。二妹妹问你这件事情,也是关心你。怕你年纪小,不懂事,行差踏错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姻缘。三妹妹,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一定要重视起来。”
宋安芸扭扭捏捏的,“我知道啦。可是二姐姐的态度也太凶了,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宋安然冷哼一声,“到现在你还敢抱怨,你胆肥了。说吧,你和蒋沐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不就是在老夫人那里见了几次,说了几次话。而且蒋沐风他约我去后花园见面,我都没去。我知道姑娘家名声要紧,我不会犯错的。”
“你说什么?蒋沐风竟然约你去后花园见面?真是无耻。”宋安乐面含怒气,气的不行。怎么她们姐妹遇到的人,一个二个全是渣男。
宋安芸气呼呼的,“我都说了我没去。我年纪虽然小,可是该懂的道理我都懂。我肯定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你,你是要气死大家吗?”宋安乐有种怒其不争的愤怒。
宋安芸噘嘴,显然对宋安乐的指责很不以为然。
宋安然手指弯曲,轻轻地敲击桌面,“三妹妹,你同我们说实话,你为什么没去后花园。是认为这样做不合礼数,怕影响名声。还是因为你权衡利弊,觉着自己可以找到比蒋沐风更好的,所以不去后花园赴约?”
这话没将宋安芸惊住,反而让宋安乐受了莫大的惊吓。宋安乐盯着宋安芸,“三妹妹,你不会真的像二妹妹说的那样吧。”
“哎呀,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没去就是了。”宋安芸一脸烦躁。心头越发心虚,在宋安然面前,她就跟透明似得,什么想法都瞒不住。这让宋安芸觉着很讨厌。
宋安然轻声一笑,“三妹妹说的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结果都是好的。你没去赴约,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对。那蒋沐风看着不错,不过他的确配不上三妹妹。三妹妹将来要嫁的人,至少也该有功名在身。若是从军,也得有个品阶,敢拼敢闯。”
宋安芸蓦地红了脸颊,“二姐姐真的认为,我可以嫁给那样的人。”
“当然。不过那样的人,家世可能会差一点。同侯府相比,肯定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芸。她就是想看看,宋安芸会作何选择。
宋安芸果然没了笑容,“就不能找个家世同侯府差不多的,人比蒋沐风好的。”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有那样条件的人,三妹妹,你觉着人家会娶一个庶女吗?”
宋安芸顿时就恼怒起来,“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我庶出的身份。如果我是嫡出,那蒋沐风也不敢打我的主意吧。”
宋安然轻声一笑,“三妹妹能看明白这点,也不算笨。我就一句话,婚姻是你的,前程也是你的,旁人最多给你一点意见,却不能代替你去成亲过日子。所以你好之为之,切莫行差踏错。要是因为男女之间不清不楚而坏了名声,结果会如何,你应该清楚。”
见宋安然不欲再说下去,宋安乐赶忙拉着宋安芸走了。宋安乐打算认认真真同宋安芸谈一次,绝对不能放任宋安芸继续糊涂下去。
喜春奉上香茗,“姑娘喝茶,消消气。”
宋安然自嘲一笑,“我气什么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蒋沐风接近三妹妹,肯定是没安好心。三妹妹明知别人有目的的接近,却不肯干脆利落的拒绝,拖拖拉拉,黏黏糊糊,本来没私情的落在旁人眼里也变成了有私情。到时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喜春问道:“那姑娘要管吗?”
宋安然端起茶杯,心思烦闷,“我们住进侯府才多久,老夫人那里开始打父亲婚事的主意,二房开始打三妹妹的主意。至于我,哼,也肯定在他们的名单上,只是没张扬而已。等大姐姐同吴家退婚后,说不定大姐姐也会被侯府的人盯上。”
“侯府的人也忒贪心了。要不姑娘同老爷说说,咱们还是搬出去住吧。”
宋安然放下茶杯,“你以为我没说过吗?父亲只说时机没到,让我们暂且忍耐。”
喜春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住哪里不好,偏偏住进侯府。就跟进了狼窝似得。”
宋安然笑了笑,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尽管宋子期从来没透露过一句,宋安然猜也猜得到。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我饿了,你让喜冬准备晚饭吧。”
“奴婢遵命。”
静思斋这边,顾四娘心情不错。她和顾太太商量,住在侯府这段时间,能不能跟着侯府的姑娘们一起去学堂读书。
顾太太有意让顾四娘同侯府同宋家的人多接触,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你明儿就去。到了学堂好好表现。不可逞强,却也不能让人看扁。有什么本事尽管展示。懂了吗?”
顾四娘连连点头,“我听娘的,明儿就去学堂。”
顾太太笑起来,能借此机会多认识一些京城贵女,对顾四娘的婚事也有莫大的助力。
“太太,大少奶奶不好了。”丫鬟碧翠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少奶奶她,她吐血了。”
“你说什么?”顾太太只觉天旋地转,世界崩塌,“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快,快去请大夫。我去看幼娘。等等,幼娘吐血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
“遵命!”
顾太太跌跌撞撞的跑到卧房,只见顾氏歪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床脚边还有一滩血,顾氏的衣袖上也沾染了血迹。
顾太太顿觉头晕,身子就朝一边倒去。
跟着进来的顾四娘连忙扶着顾太太,“娘,你可不能倒啊。你要是倒下去,我和姐姐该怎么办?大姐姐身边可离不开你。”
顾太太只觉头晕眼花,可顾四娘的话她也听进去了。是的,现在她不能倒。她要是倒了,闺女的命可就保不住了。顾太太强打起精神,站直了身体,“四娘,你赶紧让人打热水来。这些血迹不能让人见到。我给你大姐姐换身衣服。你赶紧去。”
“女儿这就去。娘,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赶紧去,此事要紧。总之你大姐姐吐血的事情,一定不能传扬出去。”
“女儿明白。”
顾家母女忙着替顾氏遮掩吐血的事实。顾太太双手哆嗦着替顾氏换了干净的衣服,心里头其实很无措。这件事情她一个人抗不下来,她得给丈夫去信,让丈夫替她拿个主意。
顾四娘跪在地上,使劲地擦着地上的血迹。
替顾氏换好衣服后,顾太太浑身发软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昏迷不醒的顾氏,心头悲凉一片。她该怎么办,顾家该怎么办。顾家好不容易攀上侯府这颗大树,顾氏还没来得及给蒋沐文留下一男半女,所以顾氏不能有事。
可是顾氏吐血了。吐血也就意味着顾氏命不久矣。失去了侯府这颗大树,顾家势必会被打回原形。老爷好不容易靠着侯府的关系升了官,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其后果顾太太不敢深想。
顾太太突然抓住顾四娘的手,“四娘,你看着你姐姐。我要去给你爹写信。”
“娘,你没事吧?”顾四娘很担心。
顾太太摇摇头,“没事,我还撑得住。你姐姐的身子骨要紧,你看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