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幕府不想着对本家改易,那么就还可以忍受。如果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改易我家的话,那么……”话说到这里,松前正广没有继续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村也轻轻低下了头,表示附议。
其实,虽然在钏路、厚岸及附近的千岛群岛经营多年的魏博秋已经退休淡出政坛,但这并不意味着松前藩失去了东岸人的支持。事实上,无论是黑水还是登莱方面,都已经表明态度,对松前藩大力支持,贸易、军援乃至其他方面的帮助,都可以!
当然松前正广也知道,东岸人这么慷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事实上之前他生父的学生陈硕就和他讲过,东岸人支持松前藩,固然有做生意赚取利润的因素在内,但以此为桥头堡,获得一个影响日本的入门券,却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即东岸人是将松前藩看做敲开日本那封闭的社会、经济体系的敲门砖的,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通过影响包括松前、弘前、仙台等奥越羽地区诸藩的能力,来撬动日本的政治局势,进而与幕府做交易。
松前正广并不十分抗拒这种做人棋子的感觉,因为弱小的松前藩现在实在是太需要东岸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来输血了,不然的话,他们凭什么获得现在这种飞跃式的发展速度?真要是靠自己一锄头一锄头地在虾夷地种田,那一百年也种不出什么名堂来,这一点松前正广无比确信。所以,只要东岸人不危及他们家族在松前藩的统治,那么他并不介意给予他们最大限度的配合,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
“幕府那帮昏庸之辈,固步自封,不知道外界的潮流。如今东学已然是世界之显学,他们还抱残守缺地看着一些粗浅的兰学不放,这如何能不落伍呢?”松前正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抨击起了幕府的锁国令,只听他说道:“堂堂日出之国的征夷大将军,竟然发布锁国令这么昏庸的东西,而且还是五次之多,这是要生生把日本踹入深渊啊。”
当了松前氏十多年的假子,松前正广现在是越来越代入日本人的角色了,处处都是从日本人的角度来思考。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嘛,他是私生子,在东岸那边注定是没有什么前途了,那么不如好好利用松前藩继承人这来之不易的身份,将注定要传到他手里的这份家业给做大做强,以作为自己在日本社会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过他也清楚,幕府这么乱搞(指锁国),明显是让日本失去了追赶世界潮流的机会,必然会让日本长期积贫积弱。而日本一旦弱小了,那么自然也会引来其他饿狼的觊觎,松前藩作为日本的一分子,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松前藩同样要与世界性的强国华夏东岸共和国保持密切的联系,甚至维持着一种另类的从属关系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很显然有助于保持自己家族的领地不受侵扰。
甚至于,如果未来日本真的出现巨变,江户幕府在外来势力的冲击下权威大受影响(这有可能是很多代人之后了),那么自己的子孙也有机会趁势而起,在乱世中捞取机会,追逐那头丢失的鹿!
今村吉之助是藩中老人了,侍奉了好几代藩主,对松前正广的野望也不是全无了解,甚至可以说是知之甚详,因此在犹豫了一会后,又主动说道:“正广殿,请以后不要再与仙台、弘前等外藩的人谈论东学了,因为这可能会招致幕府的厌恶,产生不利后果。幕府自绝于文明社会,就让他们自绝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我们松前藩还保留着一丝文明的种子,今后总有办法重新起来的。”
“另外,还请正广殿速速与东岸人敲定虾夷地岛的边界线,明确哪边是归他们管辖,哪边是本藩的保留地,这一定要明确了,趁着目前双方关系还算不错的情况下。”今村吉之助又提醒道:“虾夷地是本藩日后发展的根基,必须尽可能多地获取到足够的保留地。除此之外,捕鱼权和部分贸易品的独占权也请尽快求取,这同样事关本藩日后的发展。”
松前正广听了缓缓点头。在目前幕府铁桶般的江山下,松前藩要想扩大地盘,那是非常困难的,即便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实力可能会远远超过近在咫尺的弘前藩的津轻家,但若是无法获得幕府的承认,那也是无法吞并海峡对面的领地的,相反可能还会招致幕府的讨伐,智者所不为也。因此,在虾夷地岛上尽可能多地获取土地,就成了松前家增强实力的不二选择,而这一点自然是可以通过谈判给确定下来的,只要他们家族能够继续充当东岸国的代理人,帮助他们采购粮食、硫磺、铅锌矿、铜片、金银及搜罗更多的人口即可。
可以想见,家族未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发展,都是与东岸人绑在一起的了,松前家所要做的,就是在东岸人与江户幕府之间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当然了,如果幕府将军突然作死惹恼了东岸人的话,那么松前藩也没有办法,大概只能被绑上东岸人的战车,与幕府死磕到底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