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僵持与等待(一)(1 / 2)

隆隆的炮声刚刚停息。

毛家口要塞城外,辅兵张小毛行走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清军刚刚退去没多久,如今四野里没有一个人影,入耳的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就只有一些伤者微弱的呻吟声了。很显然,这些伤者都是清军士卒,因为退得匆忙,清军连自家阵亡弟兄的尸体都未及带走,更别提这些伤员了。

等待这些清军伤兵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了,那就是被打扫战场的顺军辅兵补上一刀,将人头取下作为计功的依据。当然或许轻伤员可以活命,因为他们还有价值,但这些人又能有几个呢,很少罢了。

战场上有些泥泞,这半是因为天气原因,半是人为。说天气原因,其实很好理解,近些时日普降大雪,地面积雪化冻后,便到处都是泥泞。而说是人为因素呢,主要是因为即便在天气干燥的日子里,毛江口寨方面也会时不时地想办法往前面放一点水淹一下,让地面更加松软泥泞,不利于大军行动,当然这种行为并不常见,想要完成也不容易。

这会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泥泞的地面也开始慢慢冻结。张小毛加快了动作,接连给两个还在喘气的清军伤兵补了刀,然后指挥听自己命令的几个壮丁将尸体都归拢到一块装车,打算一会都拉到远一点的地方集中焚化。

虽然如今气候较为寒冷,但尸体若不尽快处理的话,照样很容易产生一系列的问题,比如疫病等等。清、顺两军这些年在湖北拉锯作战,处理尸体一般是挖万人坑掩埋或直接烧掉了事,就如毛家口寨顺军前营的官兵们所做的那样。

是的,张小毛等人隶属于顺军前营、都指挥使党金堂(党守素之子)麾下一部,镇守毛家口要塞。这座要塞就位于湖北监利县的毛市镇,在长江北岸,是一座砖木混合结构的堡垒。其规模不大,大概只能驻扎个两千余兵的样子,但地理位置较为关键,被长江、夏水、洪湖等水系包围,境内河溪纵横,不利清军铁骑驱驰,且水运交通较为发达,利于与外界交换人员、物资和钱粮,故很早就被顺军占据并修建起了堡垒,安装起了大炮,派驻起了人马。

而且,或许是因为清军水师被东岸打残的缘故,在这湖北、江西一带,顺军经过几十年潜心经营,发展起了一支规模中等的长江内河水师,总编制大概有三万余人的样子。顺国的水师舰船仍以中国传统船型为主,只有极少数船只吸收了西洋及东岸船只的特点,进行了一定的改良,但这类船只整体数目较少,因为其未必就适合中国气候及江河特点。

但无论如何,即便这支顺国水师无论从规模还是质量上来说都比不上历代割据南方的政权辖下水师,但在湖北、江西一带压制清国、控扼大江、纵横河湖,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因为清国的水师连历代北朝政权都远远比不上,这还能说什么呢?

而也正是这支占据优势的水师的存在,使得顺国可以在长江北岸保留了相当数量的据点,作为其大江防线的有力补充,如郝**、毛家口、白螺矶、黄蓬山、新滩镇等等。这些据点,少的驻兵两三千人,多的则有六七千人,城高池深,异常坚固。且型制也是由东岸工程师设计或仿造东岸设计的要塞,带一点棱堡的特点,墙面有折线,凸出部也很多,敌人进攻的话会很尴尬地发现侧背也要承受火力——在这一点上,清军已经领教多次了——非常利于防守。所以,你别看一个堡垒才数千兵丁,但如果箭矢、弹药、粮食及其他军资储备充足的话,一般来说很难正面攻破。

不信?看看这么多年来清、顺两国在湖北前线的实际战况吧!以黄州府的武家穴镇为例,一开始被顺军前营占据,驻兵两千余人。后来襄阳答应方面调集黄州、德安及邻近的安庆、庐州总计四府兵马围攻,前后历时一年,折损兵马愈一万五千人,这才堪堪打了下来。而且,这还只是人员方面的损失,火炮、枪械、攻城器具及其他方面的损失,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因此,在攻下了这里后,清军也知道了厉害,因此也学顺国方面的战术,以堡垒对堡垒、以坚城克坚城,然后搞得湖北前线一带堡寨林立,寸步难行。更别提,河流、湖泊、沼泽随处可见,更不利大规模的军队集结、调动和作战,相信若不是要给顺国方面一定压力并牵制其部分人马的话,清国也不会试图在湖北进攻顺军控制区。

当然清军即便进攻顺军控制区,直接强攻堡垒的也是少数。他们做得最多的,还是通过围点打援的方式,试图消灭援救这些堡垒的顺军,顺便打击一下其交通运输线,掳掠一下地方,像毛家口寨这边直接干上来的真的比较少,因为这实在不够聪明。

因此,在看到一万多清军攻打毛家口要塞的时候,辅兵张小毛还是比较吃惊的,相信城堡的指挥使大人也是较为吃惊的:虽然因为地面泥泞的缘故,火炮的威力要打不少折扣,但光凭城内的大量弓弩、火枪,就足以让你吃不小亏了吧,居然还来进攻,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恙的人在指挥。不过在想到有时候顺国方面也会组织水陆大军围攻清军驻守的堡垒时,张小毛也就有些无语,觉得脑子有恙的指挥官看来不独鞑子那边有,自己这头的前营、中营、后营里面也有不少将军是这样啊。

“王九,你说你还住着这儿做什么呢?不如过江去投奔亲戚,说不定还能分个地。你看,镇里现在也没多少人了吧?三天两头打仗的,任谁也安定不下来呢。”张小毛一边麻利地在尸体身上搜搜捡捡的,一边朝跟在身后的一名民夫说道。